阮小七讲完,就轮到了叶春,他夹着几张图纸,手里捧着个木盒,走到台前,先将一张图卷挂在屏风上,便拱手说:
“我奉了哥哥的命令,在登州请邹氏叔侄帮忙,寻了一处造船场,造了几艘小船型,分别悬挂横帆、纵帆、斜帆、三角帆,在近海处航行了一番。自汉朝以来,我华夏的大船,多用纵帆,前唐时又出现了水密舱,故而最善逆风航行。”
“横帆则最善顺风航行,这数者各有优缺,往往视海风来向而定。只是时间太短,航行不够远,故而还需研究考证。”
“此番我带了六门铁炮和六门虎蹲炮,将炮置于船舱中段,舱体外开设射击口,外以木板遮拦风浪海水,临战则将木板提起,露出射击口来。”
“方才小七哥也说了,我等出海后不到两日,就遇到了一伙海盗,有六艘大船,就来迎头四面围上。”
“我和小七哥便将火炮船迎上,摆出‘截头十字’阵,那海盗仍旧想要接舷跳帮,但山寨的这艘火炮船小,小七哥舵掌的好,便逼着海盗的船与火炮船相对而行。”
“有一艘海盗船靠得近,被我船一侧六门铁炮并虎蹲炮一齐开火,只两轮射击,就将那海盗船击得船身破烂进水,不得不停在原处打转,等战事结束,那船就已经沉了!”
史文恭听不懂许多航船术语,但他却听明白了,梁山这是将火炮摆上海船了 ,便在那里认真地听。
他倒是隐隐猜出了,当日曾头市被打破,就是梁山的虎蹲炮发威,但这铁炮又是什么?难道梁山还有威力更大的火器么?
叶春继续说:“又有两艘海盗船左右夹攻,被我山寨的火炮船左右开火,未及接舷,都被击毁。”
“海战时虎蹲炮威力不足,射角范围有限,反而是六门铁炮建功。故而我以为,虎蹲炮宜主用于陆战,铁炮陆战、海战皆可用。”
在场的水军头领们都欢呼了起来,一直以来,梁山的水军主要负责来往运输,除了呼延灼来攻那一次,基本没有直接参战的机会。
这让水军头领们难免觉得,水军低骑、步一头,王伦虽然重视,但毕竟梁山水军从未取得骄人的战绩,这种重视也就成为了一种压力。
叶春讲述时,就将身后屏风上的图卷当做示意,不时更换图纸,但海战不同于陆战,没有那么热血沸腾,遇到懂行的,自然能看出门道;遇到不懂的,那就是干巴巴的很。
王伦便开口说:“火炮上船,乃是日后水战、海战的主流。众兄弟们设想一下,若我山寨的火炮,一发射出,便是二三里之远,而沿岸敌人,只能靠巨弩防备,若我山寨的船上,装了五六十门铁炮,只需要艘这样的船,临战一字摆开,就是上百门火炮齐发,这天下谁人能防得住?”
座中的带兵头领,大多是见识过曾头市前三百余虎蹲炮齐发的场面,按照王伦的描述一想象,那是何等的声势啊!
王寅便对卞祥说:“若山寨建了这样一支五十艘左右的船队,江南沿海,那就是望炮即降啊!”
许多人这才意识到,或许传统水战短兵相接、接舷跳帮的战术,就要被一种全新的战术取代了。
王伦便咳嗽了一声,叫众人都安静下来,继续说:“小七哥说女真人有铁浮屠,这具装骑兵却也不可怕,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从来不是另一支骑兵,而是火器!”
“咱们这大宋朝火器花样繁多且厉害,可惜赵官家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就似这铁浮屠,只会直前冲锋,咱们在当面和两翼摆上火炮,放他闯进来,火炮齐发,就是一座铁城也要被打破了!何惧之有?”
凌振顿时挺直了腰杆,觉得自己“东京城第一个炮手”的名头,就得从抛石机的砲手,变为“天下第一个火炮手”了!
“战争打的是什么?有人说是士卒多寡,有人说是武备精良与否,有人说是阵型战术,还有人说比的是后勤补给,更有人说是比的国力。”
“若依着我来看,士卒、武备、战术、后勤,都是基础的,就好比建房屋,要打下地基,这些都是地基,也是为将者必须要考虑的。”
“战争真正拼的是什么呢?是工匠的技艺!汉朝时一汉抵五胡,我中原汉人身形比胡人高大,铠甲比胡人更厚,刀枪比胡人更亮,弓弩比胡人射得更远,这些难道不是制作武器的匠人们的功劳么?”
“现如今我梁山的工匠又造出了虎蹲炮、铁炮,将来若匠人技艺更纯,造出了一炮糜烂十余里的火器,又或者百里、千里之外就发来的炮弹,似东京城这样的天下大城,一炮就可以摧毁,也不是不可能!”
许多头领都笑了起来,觉得王伦哥哥的设想也太夸张了,近乎于神话里的仙人手段,凡人如何能做到呢?
呼延灼与彭玘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在战场上与梁山交过手,知道梁山军队已经可称得上是精锐,但王伦仍不知足,还要将刀枪磨得更快,这真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啊!
呼延灼再一次产生了荒谬之感,看着王伦在那里侃侃而谈,突然想:若此人得了天下,我辈武人,或许再不用被文官压制,与那文官做妾了吧?
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