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家将军何在?”
居庸关南面、郝思文的军营前,唐斌带着几名亲卫,骑马匆匆赶来,亮了腰牌表明身份后,开口便问。
“郝将军在中军大帐中。”
“又在摆弄蓍草、龟壳么?”
看到唐斌沉着一张脸质问,巡营的军官不敢开口,唐斌叹了口气,跳下马来,将缰绳抛给一名亲卫,大踏步向郝思文的大帐走去。
走进帐内,果然看见郝思文正在案几前研究蓍草,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龟壳,摆放了六枚崭新的洪武通宝。
郝思文正在给自已算命,只觉得有人进帐,然后眼前一黑,唐斌已经伸手将他案几上的小玩意儿全都扫落在地。
“兄长这是何故?”
“你自幼攻读兵法,如今陛下委你重任,正该沙场上一展生平所学,何以沉迷如此玄之又玄的东西?若明日金兵杀来,你摆弄蓍草,只说不宜出战,你便不敢厮杀了么?”
“大好男儿,自当无所畏惧,若求仙卜卦得灵,人人只需家中躺着,还要我等出甚么力气?”
面对唐斌的责备,郝思文心里很是委屈,他觉得当初“蒲东三杰”齐聚梁山后,关胜一路顺畅,唐斌也是顺风顺水,唯独自已,万事总差一脚。
“兄长,小弟近日研学邵雍邵康节先生的著作,颇有心得,我这命格,乃应了‘阴差阳错’四个字,求而必不得,此命数也,天命难改!”
唐斌左右一看,果然看到案几上还摆着一册书,一把夺过来,随意翻看了两眼,当即扯烂,怒喝道:“卜者曾言,当年陈抟扶摇子为赵宋太祖占国祚,当享国三百年,我辈自草莽间十余年成就大事,可见此辈多有虚妄之语!谁言天命不可违?”
“朝廷已有定议,大军统帅已经决断,不日就要兵出北向,兄弟宜厮杀在前,难道一生都只是如此么?”
唐斌的语气也渐渐放缓,他清楚郝思文的压力很大,王伦看重他,朝廷信任他,郝思文就愈发想要证明自已,但总会遇到不可控的外部因素干扰,让他的能力根本不能完全体现出来。
王伦在燕山府方向摆了一大堆的梁山头领,有统领大军资格的将领不少,但最终枢密院还是任命林冲为主帅。
林冲上梁山早,资历高,功劳也不差,而且为人谦和,很适合充当各军各部之间的联系人,因为众将都信服于他。
两国大军在边境对峙,而且因为天气原因,完颜宗望两次三番兵临城下,这让双方的官兵心理压力都非常大,总感觉一场大仗下一秒就会爆发,但刚紧绷起来的情绪,却突然松懈下来,如此两三次,别说郝思文被整得差点崩溃了,金国那里也同样不好受。
作为林冲的副手、漠南辽东行军副总管,郝思文不去关注军务,而是研究算命,这让唐斌很是不满。
这天下时运不济的人多了去了,但至少新朝在努力地给所有人都创造展现才能的机会,不最后去试一试,怎么证明自已没有这个运气和实力?
唐斌将郝思文训斥了好一番,看到郝思文一言不发,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案几上,又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郝思文发呆了好一会儿,拆开信来,却是关胜写来的,关胜要防备北口关,还要视战场情况从侧翼杀出去,故而任务艰巨,没时间亲自来探望,只是写了一封书信,请唐斌代为转送。
关胜是会劝说人的,因为他用了前唐时出生河东道绛州的神将、平阳郡公薛仁贵为例子,说薛仁贵少年不得志,也曾沉迷算命,但最终追随唐太宗出征高句丽,在辽东大放异彩,难道“井木犴”就不能是我大汉的平阳郡公么?
河东自古多名将,郝思文自幼就是听着卫青、霍去病、关羽、张辽、薛仁贵、裴行俭等前朝名将的故事长大的,在他心中,最敬佩的是闻喜县公裴行俭。
关胜以薛仁贵为激励,郝思文的心,终于松动了。
洪武四年六月十七日,漠南辽东行军总管林冲在居庸关南召集众将,誓师北进,唐斌看到立在林冲身侧的郝思文,脸上多了些生气,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唐斌一向觉得郝思文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王伦给了郝思文一个舞台,但郝思文的运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能尽情展现。
若苍天有眼,便让我这兄弟时来运转吧!
从去年开始的战争,虽然攻破金国四个州,但只有岳飞驻屯的来州被朝廷正式接管任命流官,在尚书省制定的新的行政区划中,来州属于辽西府。
其实按照辽国以及延续了的金国的行政区划,来州仅仅是昌黎府东北方向几个头下军州中较大的一个,辽国的头下军州,在辽东方向普遍大小与新汉一个县类似,由于地名重复,新汉更喜欢用来州称呼这一片区域。
来州被朝廷光复,这里原本居住的辽人,几乎都被金国东迁,故而大片的土地是无主的,便被朝廷当作军功赏赐,分给了岳飞部下立功的将士。
燕云十六州可不是漠南、西北那样荒凉的地方,对于中原百姓尤其是河北行省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被金国占据的州县,有土地、有牧场、有山林、有水泽,而且汉军士兵多为家中诸丁的一个,在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