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微微躬身的黄御医出来。
刚准备站直身子,擦擦额角冷汗的黄御医,冷不丁瞄到殿外候着的紫袍官服,黄御医险些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天菩萨。
这是,哪位三品大臣?
何时来的?
又听到多少?
气度儒雅,向来平易近人的卫宗源已先给一脸见鬼,惊悚表情的黄御医拱手一礼。
“……”
一把年纪,差点吓死的黄御医抖着有些灰白的胡须,想说点什么,又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也罢。
位居三品的文官,哪个不是心眼子多于莲蓬呢。
又何须他来提醒?
回了拱礼手后,黄御医提着要药箱,匆匆离开。
独唯卫宗源幽幽一叹,迈进大殿,庄重而恭敬扬声,“臣,卫宗源叩见圣上,见过凌王。”
圣上见着跪下的紫袍身影,颇为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少顷,才道:“倒是把卫卿给忘了,平身吧。”
您老人家哪是忘了。
分明是故意如此。
臣子知晓王爷有隐疾,是让王爷如如鲠在喉,以后对他这臣子,不见难受,见了更难受。
心里腹诽,起身的卫宗源嘴里极为诚恳,“圣上日理万机,为大邺江山操碎心神,都是臣不识趣,为家事打扰圣上了。”
不曾离开的夏元宸微微抬眼。
他是第一次见到有大臣在圣上面前说话,颇为——
颇为乡趣。
圣上却极喜卫宗源言语间不经意的野趣,有点放肆,却又让他圣心大悦。
“少在朕面前耍贫,说罢,火急进宫见朕,到底是哪一桩家事需得朕给你解决?”龙颜带笑的圣上道家常似的调侃,“该不会是你发妻打了你,求朕给你做主吧。”
卫宗源躬身,“臣,是为勇毅侯而来。”
勇毅侯?
卫卿?
三品大臣——
夏元宸便知道他是谁了。
既是朝事,夏元宸自知不便再留,欲行告退,圣上却道:“勇毅侯?凌王三年为边关战死的将士请旨受封,其中便有勇毅侯——”
“朕,没有记错吧。”
夏元宸道:“回父皇,正是勇毅侯,父皇念其为国捐躯,特赐‘勇毅’两字,受封侯爵,以慰英灵。”
如果不是夏元宸请旨,高坐金殿的圣上连勇毅侯是谁都未必知道。
卫宗源这才知道,原来是凌王殿下为十三族弟请旨封侯。
多年疑惑解决,卫宗源自是对凌王感谢不尽。
可眼下——
唉。
果然如传言所说,圣上不喜先皇后所生的三皇子凌王,处处断了凌王与朝臣交好的所有路子。
老狐狸般的卫宗源已是明白,为何圣上明知他在殿外候着,还要掀开凌王的隐疾了。
凌王请旨,感念的却是圣恩浩荡才对。
为臣子,死后还能被圣上所念,是为殊荣。
垂首,双眼暗中用力一瞪,瞪到红了眼眶的卫宗源撩袍,再次对圣上跪拜。
“臣族弟战死三年,还能让圣上所念,臣……”
感动到似乎说不出话了,额头深抵光可鉴人的‘金砖’,颤声:“承圣上天恩,臣一族感激涕零,定当鞠躬尽瘁,誓死报圣恩!”
圣上很满意卫宗源的表现。
这就对了。
无论是皇子,还是臣子,都应感念圣恩才对。
叹了一声,圣上道:“勇毅侯为护我大邺基业阵亡沙场,朕不会忘他,大邺的百姓不会忘记他。”
“爱卿为何事而来,朕已知晓了。”
说着,圣上找出朱笔批阅过的折子,“爱卿昨日上奏请封勇毅侯世子之位,朕已准了。”
确实是准了。
就在卫宗源带着工匠进宫时,朱笔批阅。
真要按规矩来说,兰哥儿袭了勇毅侯爵位才对。
但卫宗源并没有这般请封。
圣上向来在爵位上面抠搜,他直接请封袭爵必定会一直压着,三请四请都未必会批。
世子之位则不一样。
世子只是身份尊贵,并无实权,圣上既要彰显皇恩,压上几日一般会同意。
只是,没想到圣上这次会同意如此爽快。
他带来的工匠都没有发挥作用。
御前太监李总管双手接过圣上给他的折子,谦敬送到卫宗源手上。
卫宗源接过折子,这回,是真心实意红了眼眶。
三年前,被章氏一句“吾儿年幼,难当世子之位,还望陛下三思”的蠢话,本三年前就有了世子之位就这样一直压着。
今日,终于成了。
又是一番跪谢后,圣上龙颜大悦,卫宗源趁机提出,请圣上恩赐“勇毅侯”牌匾。
这是小事,圣上仁德,立即提笔“勇毅侯府”四字。
卫宗源捧着御笔亲赐的四字,再一次跪谢君恩。
世子之位允了,御笔亲赐的牌匾也有了,完成两件大事的卫宗源也该出宫了。
圣上却在卫宗源走时,笑着说了一句,“勇毅侯大义,爱卿好好教养其子吧。”
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