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大失所望。
好好一门亲事,竟是不成了。
侍卫宗源走后,圣上招来殿前司暗卫首领,淡声道:“ 去宁苏查一查吧。 ”
圣上乃明君,明君亦比疑。
他重任臣子,却也并非全然信任。
朝堂诡谲,君臣拉锯,万民朝拜,有时朝拜的不一定是他这个高坐明堂的圣上,还是朝拜明堂之下的臣子。
为君者,用人不疑,疑时必查。
凌王夏元宸并没有离开, 亲眼见圣上口谕。
暗卫走后,圣上才笑道:“卫宗源这个老狐狸是出了名的宠妻,其妻谢氏又极爱勇毅侯之女,当年谢氏宁舍皇子姻缘,甘愿下嫁卫宗源,如今他又以病拒绝朕的赐婚……”
御书房内,光影半明半暗,也衬得圣上眉目暗晦不明。
微微停顿过后,圣上才继续道:“两拒赐婚,朕倒要看看他是否有欺君。”
凌王垂首,“卫大人忠心耿耿,想来确有此事。”
“是吗?”
圣上哂笑,“他拒的可是你,你不生气?”
夏元宸脸色如常,“儿臣身中剧毒,娶妻亦是害妻,他日毒发身亡,卫大人知晓后,儿臣怕他怨上儿臣。如今卫大人拒绝,反倒是好事。”
圣上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臣子,朕赐婚是天大的恩赐,他敢生怨,这官也是做到头了。 ”
“为儿臣一个将死之人,而毁良臣,不值得。卫大人忠于父皇,儿臣不愿见君臣生隙。 ”
夏元宸开了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如说一件最普通不过挑战事。
“儿臣中毒已久,太医署皆无能为力,儿臣知父皇疼爱儿臣,不忍儿孤形单影,可儿臣亦不愿连累他人,父母垂泪骨肉分离。”
“再者,勇毅侯之女亦不知儿臣身份,儿臣也无意告之。”
“如今太医署竭尽全力为儿臣解毒,如儿臣能有幸长命,再请父皇赐婚。”
如此来说,凌王确实与勇毅侯之女无私情,也没有私下同卫宗源来往。
当然,他也知道勇毅侯的女儿至今不知凌王身份。
真要知道,他还怀疑从中是不是有卫宗源牵桥搭线。
圣下把玩翡翠扳指,“朕见你对勇毅侯之女颇为上心,还为她请了青尘居士下山,如今赐婚你又拒绝,如此看来,是朕误会了。还以为你瞧上了她。”
女官既将卢氏惹怒青尘居士上呈御案,自然,圣上也就查到此事因何而起,又是为谁而起。
一切,皆因勇毅侯之女而起。
夏元宸也不意外圣上会知。
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让圣上知道。
不然,怎么会明知卢氏跟踪卫姮时,请了青尘居士下山呢。
一切,都是阻止贵妃想要赐婚的心思罢了。
道:“漠城大役,儿臣与勇毅侯被敌军的驱狼师用狼群困住,血战三日方等来援军,而援军便有勇毅侯之女。”
“儿臣被狼群重伤,性命危在旦夕,若非勇毅侯之女,儿臣如今只怕早是白骨一具了。”
这些事,圣上是不知的。
面对凌王呈禀,久久未语的圣上长叹一声,道:“ 你重情重义,朕甚是放心。 ”
重情重义,便是软肋。
“去吧,黄太医还在殿外候着。你这毒,朕会寻遍名医为你医治。”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夏元宸行礼退下,中规中矩,恪守臣子本分。
圣上望着凌王笔直如修竹的身影,恍恍惚惚间,似见到先皇后。
那是一位宁死不屈服的女子。
有她的傲气、骨气。
知他无意于她,一切皆是作戏,立马抽身离开,深锁宫门不愿与他相见。
其子元宸,性情似她,重情重义。
大抵是知道他并不喜他,早早去了边关,除例行奏折外,最多一句“圣上保重龙体”,再无二话。
如今回了上京依旧如此。
倒也让他放心。
凌王既要做孤臣,那就做孤臣吧。
不娶亲也好。
一无岳家助力,二无兵权,也就不会惦记皇位。
李总管弓了身子,踮着脚跟进来,“陛下,黄太医觐见。”
“进来吧。 ”
批阅奏折了圣上漫不经心说着,没一会儿,黄太医便进了御书房。
“凌王的身子如今? ”
朱笔御批奏折,圣上头也没有抬,淡着声像例询公务般问着。
黄太医道:“回陛下,殿下身子毒素已压下,旁的都还好,唯独子嗣,只怕……”
后面的话,黄太医不太敢说了。
皇家最忌子嗣有碍,偏生凌王殿下就算奇毒解除,子嗣也艰难。
已是伤了子嗣根本。
“只怕什么?说!”
合了奏折,圣上双眼深深,含着无上威慑如云中飞龙,压到黄太医扑通跪地,后背冷汗涔涔。
“子嗣难续,有可能此生无儿无女。”
说完后,黄太医感觉自己后脖子阵阵发冷,好似架在锄刀之下,随时人头落地。
此生无儿无女?
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