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膝坐在暖炕上,在炕几上执笔,聚精会神写百草书的公孙宴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隐约觉察歇息的表哥好像动了动身子,他停笔,抬眼看向双眼睁开,看向门口方向的夏元宸。
夏元宸侧首也看了他一眼,淡道:“卫姮来了。”
“这么快?”
公孙宴低头看了眼自己所记的医札,堪堪才写了五味百草而已,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辰。
“表哥听错了吧,从碧竹到铁骑营,再到卫姑娘得了信儿回将军,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应当没有这么快。”
再说了,表哥在屋子里,又如何知道卫姑娘回来了?
夏元宸道:“你还记得初见她是在哪里?当时见到她时,她在做什么?”
回忆清楚后,再来质疑卫姮有没有那么快吧。
这和卫姑娘有没有回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呢。
心里如是想的公孙宴嘴里还是回道:“自然记得,洗心惮寺乃我和卫姑娘初次见面之地,那次见面,卫姑娘赠我一枚新鲜蛇胆。”
也就是那一回的初见,他记住了卫姑娘。
雅集花会上,他拒绝过姑娘们的手帕、点心、香囊,唯一没有办法拒绝一枚现取现剖的碧绿蛇胆。
那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姑娘家心意。
如今思来,大抵就是那时,他便喜欢上卫姑娘了吧。
夏元宸闻言后,沉默了。
他提醒的是,那日在济世医馆对面茶寮里,血六说有贵女当街策马。
表弟公孙宴也见了,过后对他诚恳建议,“表兄,你要不找一位表嫂吧。”
自己也谢绝他的建议。
他又说策马的贵女与其他上京贵女有不同,更说,贵女会骑马,日后或许还能同表兄一起沙场点兵。
当日的自己是真没有想到,公孙宴的建议在几个月后,他听取了。
并对他所言深以为然:会骑马的贵女果然与别的上京贵女不同,他慕之、悦之。
那日一见,俨然已烙在他脑海。
同样想娶她的公孙宴,却只记得他同卫姮初见是在洗心惮寺。
哦,卫姮还送了他一枚新鲜蛇胆。
就地取材,随手一送的小东西,也值他惦记这么久?
扫了脸庞渐渐羞涩的公孙宴,夏元宸从炕上下来,他并不打算再为公孙宴回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才是他与卫姮的错过。
有的缘分,错过就是错过了。
皆是个人因果,他何必去干扰呢?
“王爷,卫姑娘回来了。”
刚下炕站定,夏元宸便听到门外传来血七的声音。
公孙宴:“……”
还真是卫姑娘回来了啊。
脸色大喜的他飞快把手里的狼毫放回砚台,‘哧溜’下炕,趿了鞋就往外面跑。
他要去给卫姑娘开门。
夏元宸眸光微微一暗,同样加快脚步。
总不能落后瘦成一把骨头的宴神医。
“进来。”
随着他淡淡扬声,房门“咯吱”一声推开,公孙宴正好绕过屏过,只差那么几步,就能过卫姮开门。
偏偏,差的就是这么几步,让公孙宴心里生出一点点遗憾。
他想着,自个开门便能让卫姑娘见到他,那样的重逢,定是满眼的惊喜。
落后半步的夏元宸看了眼面有些许的遗憾的表弟,薄唇微地勾了少许。
他从一开始便把卫姮推开了他,便注定的只余遗憾。
“卫姑娘……”
厚重的帘子打起,一道袅袅纤影出现在两个儿郎的眼里,两人的眸光皆定在女郎身上。
公孙宴是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愣愣看着,嘴里嚅嚅喊了一声“卫姑娘”后,再无下文。
且声音又极轻微,卫姮都没有听到。
夏元宸比公孙宴克制很多。
克制到寒眸里都是隐忍的爱意涌动,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
分别近二十日,甚是思她、念她。
连梦里都是她的笑靥嫣然。
卫姮这回的视线没有第一时间落到夏元宸身上了。
而是看着瘦到她几乎认不出的公孙宴的脸上。
“宴神医?”
她甚至还有些不太确定,眼前瘦骨嶙峋的儿郎是不是公孙宴。
将信将疑唤了一声,接着,便看到他飞快朝自己走过来。
“卫姑娘。”
激动到连声音都变了。
还真是宴神医!
他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
又见他神采明亮,并无病气,四肢也是健全无碍,卫姮心里是悄然松口气。
只要人无事就好,瘦了可以细养回来。
“许久不见啊,宴神医。”
卫姮笑盈盈地走近了些,公孙宴还想再走近些时,被夏元宸揪住的后襟口。
再近,两人便要撞一处了。
“当心些,姑娘家经不过你一个男子撞头。”
揪紧襟口不松手的夏元宸淡淡地,好意提醒。
处在激动中的公孙宴听闻提醒,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卫姮只有三步之远了,再往前,真会撞到卫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