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真的谢谢。”徐可的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她的嘴里不停地重复地说着。
“不谢。”无畏摇着头,“也不用说这么多遍呀。”
“不好意思,请进。”徐可从他的怀抱里撤了出来。
无畏关上门来,眼睛一直偷瞄着徐可,“他……他就是那个张什么吗?”他的声音极小。
“嗯。”徐可点了点头,递给了无畏一杯水,自己一口气喝完了一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才在他的对面慢慢地坐了下来。
徐可目光直视,“你……想听故事嘛?”
无畏使劲地点头,他亮晶晶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着,“想,特别想。”
徐可攥紧了手上的空矿泉水瓶,她柔声开始娓娓道来。
打小我就是学画画的,不过是个非典型的艺术生,因为专业很好,偏偏文化课也很好,因此就没有去过学校里的那种特长班,反而是一直留在了尖子班。
也能看得出,我就是那种只会学习的机器。
我不会和人打交道,也不屑于在这上面花心思。
但凡在学校出了类似社交上的事情,老师找我爸爸妈妈,你也见过他们的,他们从来都不会说我。
无畏点了点头。
我特别幸运地遇到了他们这样的父母。
他们俩不只是开明,他们无比尊重我,永远觉得我是对的。
我的孩子不说话,不爱说话,自然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学习以外的所有其余的事情他们都可以一一为我解决,甚至一点儿都不会告诉我。
不会给我丝毫的心理压力。
徐可笑的很有底气,她的眼睛里满是爱意。这是一种无比难得的来自原生家庭的底气,让一个性格和绝大多数人不太一样的女孩子也能够在爱意里疯狂地长出血肉起来。
幻想中东北独生女这个标签下的所有美好与奢侈,徐可自小都拥有。
徐可突然好想他们啊!
她继续说着。
所以直到十七岁时,离开家,来上海东华上大学,那才是我第一次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一个人去解决所有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就遇到了张霂。
徐可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
他也是学雕塑的。
你刚刚也看到了,一眼看过去,就会认定他是一个艺术家。
我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不戴眼镜的。
我们都喜欢西方美学,还意外地喜欢康德,所以很聊得来。
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也是那时唯一的朋友。
他好像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他很照顾我。
他很厉害,我遇到就解决不了的人际问题,他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
我很佩服他,所以……
徐可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继续说。
自然而然地也就在一起了。
他很想要修双学位,对我的专业很感兴趣,我想帮他,就把我所有的资料都给他了。
然后……
徐可冷笑起来,双手挡在了自己的脸前。
然后我的作品集就不见了。
我找了很久,崩溃地找了很久。
无畏把纸巾塞进徐可的手里,心疼地摇了摇头。
结果是,我的东西变成了他的毕业作品。
徐可擦去泪水,笑了出来。
无畏攥紧拳头,大骂了一句。
徐可摇了摇头,继续说。
他也因此在上海名声大震,成为了新一代的青年独立艺术家。
“畜生!”无畏咬牙切齿,“真是畜生!”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打他一顿。
徐可看着无畏,笑了起来,“我也觉得!”
“后来呢?”无畏被徐可故意咬牙切齿的狠劲儿逗笑了。
“后来……他出国留学了,我就转到了导演专业,就…一直到现在了。”
无畏的目光直视徐可,“你提的分手么?”
徐可苦笑着,把早就按瘪的空水瓶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里,发出很小的声音来。
“不是,”徐可垂下了头去,“他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我。”
她不想展示自己的脆弱,立马倔强地高高地抬起头来,“他在上海风光大办了毕业展,紧接着就出国去了,那之后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徐可看向门口,“今天,刚刚,是第一次。”
无畏也跟着看了过去,“那……为啥不见?”
徐可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继续说,“不敢面对吧,不知道要和他说啥。”
她转回身来,“我确实不知道咋办,”徐可叹了口气,“但我无比确定我不想见他,一点也不想。”
她攥紧了拳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不容易,才忘了以前的所有,可是真的好可怕,就刚刚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又都想起来了,是真的好贱啊!”徐可笑得很冷,也很可怜。
无畏突然很想抱抱她。
徐可站起身来,又拿出了一瓶冰水,一饮而尽。
“所以…”徐可又坐了回来,指着门口,“我就站在那里,急得没有任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