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到了,夜深下山不方便,你可以歇一晚再走。”
黄鸢站在厢房门口,诚恳地对江西西建议。
江西西摇头,她睡不着。
与其躺在这里面,坐以待毙,她更喜欢抓紧一切时间寻找生机。
江西西突然看向黄鸢。
“天这么晚,你为什么还在外面游荡?”
语气里带了些许怀疑。
黄鸢尴尬地解释:“我做噩梦了。”
其实不是噩梦,但是那梦中之人不是她相公,她没出息地被吓醒了。
江西西皱眉,对这女子的话不置可否。
“你回去睡吧,我走了。”
就在这时,厢房里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两人都愣在原地。
这寺庙能留宿的香客全都是女子,不论农妇或是官家小姐,在送子娘娘面前一视同仁。
因此主持准备了一间大通铺作厢房,供香客们祈福使用。
这声音……怎么好似男人女人干那档子事发出的?
全是不设防睡着的女眷的房间,竟偷进了男子。
这简直荒唐!
黄鸢压抑着愤怒的情绪,伸手缓缓推门——
待看清里面的情景,黄鸢瞳孔陡然睁大。
巨大扭曲、布满各种根瘤的粉色树根从床铺底下钻出。
此起彼伏,交叠缠绕。
根瘤里流出奇怪的甜腻汁液,整个厢房俨然像是一个挂满畸怪异繁殖器官的洞穴。
熟睡的女香客们,就躺在这些恶心而丑陋的树根上。
有些表情亢奋呼吸急促,她们似乎分不清梦幻现实,身上沾满古怪的汁液。
尖叫声就要在喉咙里冲出来。
一只手突然伸出,强行捂住了黄鸢。
“别叫。”
江西西瞥了眼厢房里的模样,便拉着黄鸢远离门口。
黄鸢还沉浸在那可怕的画面里缓不过神来。
脑子木然一片。
心底皆是寒凉。
原来是这么来的,求子是这么求来的!
她不敢想,她要是没从那个旖旎的梦境里醒来。
会变成什么样。
江西西道:“先想办法出去。”
黄鸢紧紧抓着江西西的胳膊,声音颤抖道:“往这边走,我记得正门的位置。”
两人跑到正门口,远远地便看见一名老尼姑站在那里。
一身深杏色僧袍,袍子底下一根长满根瘤的粗壮树根取代了腿脚。
她双手合十,摇头道:“黄家姑娘,娘娘已应下你的祈求,你还未得子,不能走。”
黄鸢怒吼:“谁要这样得来的孩子,恶心!”
送子娘娘?
分明是个恶心的千年老树怪!
“恶心?”老尼姑抬起头,脸上的慈悲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可是她们都很想要。而你,也是因此而来。”
黄鸢面色难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弥陀佛。”
“男人贪色,我便肉身布施,纵容他们小小的欲望;女人求子,我便真身显形,使她们孕育。”
无数的畸形树根拔地而起,像是触手一般,有的布满根瘤,有的上面坑坑洼洼。
虬结蠕动的树根上爬满了人。
有赤身裸体的男人,亦有熟睡昏迷的女人。
巨大的树根将整座庙缠绕,蠕动间,整座庙好似活了过来。
老尼姑站在最高处,就像是人偶娃娃被套在了一棵巨大畸形的竹笋顶端。
她俯下身子,望向两人,眼神庄严而怜悯。
“我何其无私。”
“我何其大爱。”
就好像真正的庙中菩萨,透着一丝佛性。
“而你,竟说我恶心?”
黄鸢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摇摇欲坠间,被身后江西西扶稳。
“别跌下去。”
她比自己还小。
瘦弱贫寒,表情一如既往的自持冷淡。
但是黄鸢看见她,心里莫名感到有安全感。
她惨白着脸点头。
江西西将目光重新看向老尼姑。
“抱歉,是我们失礼,言语冒犯了师傅,还望师傅莫要见怪。”
语气恭敬,言语诚恳。
老尼姑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些,“你这丫头,倒还算讨喜。”
江西西继续道:“师傅,偏门香客皆为男子,我实属无意闯入,我还未成婚,更谈不上正门香客。此前另一个‘您’说,要想离开,必须交香火钱,我……交不出来。”
老尼姑眼神在江西西身上上下打量。
忽然笑了起来,“你若想为男子,许愿便是,只需交一文钱。”
交一文钱许愿,变成男子,再继续交香火钱……
一个人,薅两次?
江西西心里一阵恶寒,面上却恭顺道:“辜负您的好意了,我目前挺满意我的性别。”
老尼姑遗憾地收回目光:“那挺可惜,小丫头是修仙者吧?怪合我眼缘,直接离开倒也无妨。”
话说,离江西西不远处,一扇庙门轰然打开。
黑黢黢的下山之路出现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