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安静平和,没有再出现任何邪乎事。
到了次日拂晓,李冬至和工人们都长舒一口气。
前者自不必多说,奉省正编大员,换以往至少是个工部侍郎。
工人们想的比较简单。
除了少数工程师外,大多数是穷苦人家的青壮。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走了多久的门路才进到工程队。
毕竟这年头吃什么粮都不如吃公款来的踏实。
至少在张大帅手底下,还真没听到过多少欠薪不给的事例。
只等工程结束带钱回家,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盖房的盖房子。
然而事实证明。
情况与想象当中的有些差异。
和尚疯了。
没错,正是李冬至昨天在镇里边找的几位云游到此的高僧。
这几个做法的和尚突然得了失心疯般,从树林里一路狂奔到工地现场。
工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就见这么几個大光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加鱼跃突进之姿,用头狠狠去撞铁皮木桩。
像是撞别人家的脑袋似的,一点都不留力气。
当场就有两个脑壳碎成三四瓣,红的白的四下飞溅。
还剩一个瞄的不是很准,撞偏了。
半拉脸皮全部被剐蹭掉,血肉模糊。
可仿佛不知疼痛般,他直接双膝跪地用脑门去砸铁轨。
声音之巨,跟打铁锤抡在上边没有任何区别。
仅是眨眼的功夫,和尚团队全灭。
工地现场鸦雀无声。
直到此刻,他们大脑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缓过神来时,已是原地开席,仨和尚死的不能再死,收敛尸首的来了也得连呼够碎的。
“死、死人了!”
“呕——”
“吐什么吐!赶紧封锁现场,再去个人通知长官——呕——”
普通工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这操蛋的世道里不是没见过死人。
冻死的,饿死的,被土匪宰了挂树上的,多多少少有些习以为常。
可如此诡异又恐怖的死亡方式,着实冲击着视觉和心理承受防线。
很快,局面得到初步控制。
李冬至作为一把手,还算有担当。
他鼓起勇气亲自带人去小树林里查看情况。
大白天的怎么连和尚也能中招?
倘若情况过于复杂危急,也只能上报奉天公署大楼了,看看是否更改原定的工程路线。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的,好家伙,李冬至非但没被什么吓到,反而差点没两眼翻白气死过去。
供桌祭台前的地上尽是贡品残骸。
鸡骨头猪脑袋橘子皮满地都是。
最可气的角落里还有几个不知哪个窑姐的花肚兜。
一名工人捡起法坛供桌旁的布包,想看看拨出的公款还有没有剩。
不料翻出两本带图的《金瓶梅》小人书。
造供果玩窑姐就罢了。
连诵的经都这么糊弄。
换做谁是鬼都要怨气冲天吧?
真他妈是死不足惜!
过了晌午,匆匆把几个和尚的遗骸送到附近镇子的义庄上时,李冬至才知道自己被狠狠忽悠了一把。
花重金雇佣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游到附近的高僧,而是纯粹的一帮骗子。
义庄上的小年轻直言前几天在窑子里看见过他们。
虽说脸都被砸烂了,可身上纹的图案很清晰,跟‘带鱼’似的。
从中可见,几个大忽悠临时起意把头剃成秃驴,大大方方的来赚公款。
把撑死胆大的俗语彰显的淋漓尽致。
僵局之时,义庄上的人比较热心肠,为李冬至介绍了一名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出马弟子。
乡亲们都称他为刘半仙。
无论是遇到邪乎事还是红白喜事,找他准没毛病,基本上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无奈之下,李冬至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亲自上门把刘半仙恭恭敬敬的请到工程队驻地。
等到的时候,已近黄昏。
刘半仙估计是个急性子,稍作准备后,直接在账房小院内开坛作法,焚香祭拜。
他习惯性捏了捏长长的八字胡后,抄起牛皮八角鼓又拍又跳。
“天灵灵地灵灵,胡黄常蟒显威灵!”
“日东升伴月星,奉请天将和天兵!”
院外,收工的工人们围的里三圈外三圈。
看热闹是炎黄民族的良好习惯。
甭管事情的背后有多么瘆人,也不妨碍看两眼涨涨见识。
大不了碰到事了再跑也不迟。
赵三元也在其中。
他还真想看看别家顶香的是怎么‘干活’的,能有多大的区别。
伴随着混乱又急促的鼓点,刘半仙跟喝了大酒似的脚步虚浮。
最终七扭八歪的坐在供桌前的一把椅子上。
双肩微倾,低眉垂首。
紧接着猛然一哆嗦,表面上看跟拉拉尿没什么大区别。
只见刘半仙在板凳上摇头晃脑的伸出两根手指,特有派头。
“来草卷。”
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