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用餐之时,众人犹如饿狼一样,争抢食物,但大多数人行军没多远,便似力竭之老牛,纷纷颓然倒地,非得依靠不断的鞭策与厉声叱责,方能踉跄前行。
不知何时起,队伍之中,就开始有人掉队,需屡屡派人回程收拢。
更有私自潜逃之事,屡见不鲜。
面对这种状况,押解的军卒,未有丝毫恻隐之心,他们面露凶相,动辄施以严刑峻法,直至那些逃亡者被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此时,便该张锐登场了,分辨哪些人尚有救治之机,哪些人已不值得再施舍口粮。
虽然这支义军有诸如此类的种种问题,但看起来声势浩大,是以,即便于官道之上偶遇正在劫掠的小股贼寇或山贼,彼等亦会知趣地远远遁去,留下那些被掠夺一空、哀号遍野的无辜黎民。
但凡事都有例外,第五日,义军遭遇了明火执仗的盗匪团伙,他们埋伏在驿道旁的林间,还没等李自成进行交涉,就发动了突袭。
上千名全副武装的盗匪,黑压压的一片。
最前方的棒民还未与盗匪交锋就已溃散,但好歹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随后,弓手射了一轮箭后便溃散逃回,不过他们至少挫了敌人的锐气。
所谓的一鼓作气,遭遇了层层阻击,最终在最后一道防线盗匪被甲士们阻挡下来。
数十骑战马从侧翼和后方突袭,这些盗匪顿时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战斗虽然打赢了,但后续的追击行动却组织得极为糟糕。
剩余的盗匪几乎全部逃之夭夭,而这些义军士兵还在为了争夺战利品内讧。
事后才得知,这股盗匪原来是因军纪败坏而哗变的官兵。
不过,他们的甲胄兵器,确实要比义军好的多,还顺带收编了二十余名降兵,总的来说,是收获大于损失的。
这场交锋,让张锐对李自成的指挥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尽管那些盗匪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能打赢,还是需要一定水平的。
经过对盗匪宿营地的搜寻,在队伍尾部的辎重营里,又增添了二十几名泪眼婆娑的妇人。
这让头领们在枯燥的行军旅途中有了一项乐趣,在夜晚扎营时,她们需轮流进入头领们的营帐侍奉。
当行进到一半路程时,李自成会带着部分装备精良的甲士,偏离官道,去搜刮所谓的“军费”或是“给养”。
有时是几头驮着粮食布匹的骡马,有时是几个被捆绑的青壮年,一番恐吓与饥饿的折磨后,他们便不情愿地加入了义军。
收获的多寡往往取决于交涉的对象。
若是对上筑有围墙且青壮年众多的村落,考虑到伤亡与收益的比例,便会采取形式上的威胁与口头交涉,以一定的代价换取补给;
而若是遇到弱小且缺乏防御的村庄,便会以“借道筹粮”之名,行掠夺之实。
但并非每次都能有所斩获,面对戒备森严的豪强邬堡,交涉未果反遭驱逐,垂头丧气、两手空空甚至带着伤痕与疲惫折返,亦是常事。
幸好张锐身为账房,不需要参与这些行动,只要管好辎重粮草就行。
尽管免不了要与那些脏兮兮的牛羊为伍,相较于那些徒步跋涉至双脚溃烂,被血污与泥土包裹的士兵们,他已是极其幸运。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些尘封的记忆也开始苏醒并清晰起来,诸如军旅生涯的基本常识,如何安营扎寨、寻觅清泉,如何利用地势之利,以及夜晚的禁令与防御的要点。
“张账房。”
一个声音打断了张锐的思绪,他抬头望去,见是一个奉承的面孔。
“嗯?”
一名甲士递给张锐一张残破的帛书,上面依稀可见一幅简略的地图轮廓。
“军主请您看看,我们如今行至何处了。”
张锐轻轻颔首,在图上细细探寻了一阵,随后以炭笔轻点,做了一个明确的记号。
“前方应是罗福镇,穿越东云天山,沿官道直行,即可到达徐州地界。”
“明白了。”
甲士应声后,便匆匆回去复命了。
翻过东云天山后,义军的行进速度显著提升不少。
在张锐缜密规划之下,所有的补给恰好在耗尽之前,义军沿着布满车轮印与足迹的驿道,抵达了这次漫长征途的终点。
在这片喧嚣嘈杂、尘沙漫天的原野上,一座规模庞大、旌旗招展的营地赫然入目。
营地四周,岗哨密布,戒备重重,巡逻骑兵往来穿梭,哨塔与箭楼交相辉映。
一面巨大的红罗色大旗在营地中央傲然挺立,上面一个大大的“徐”字分外醒目。
而在其周遭,七八面稍小一些的旗帜随风轻摆,上面分别绣刻着各位统军将领的姓氏。
营地规模之宏大,气势之磅礴,绝非李自成那座简陋营寨所能望其项背,仅仅一眼望去,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据闻,这座营地仅仅是此次各路官军集结中,势力稍弱的徐州军的大营,可想而知,此次集结的官军实力之雄厚。
随后,徐州军派来的使者向李自成通传了此次的任务。
这次六州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