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还很早,奶奶坐在院子里和邻居聊天,明晃晃的阳光很刺眼,奶奶远远就瞧着她从路上走过去。
“考完了?”
我擦了擦鼻子上的汗,嗯一声,“考完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弄,冰箱里也有菜,我们已经吃过了。”奶奶说。
“好。”
我快跑上楼,先去找奶奶的手机,坐在沙发上,摁亮屏幕就看见了一条新短信,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来的。
我按照许馨发来的一串数字,随手从街上得来的广告传单撕下空白的一角,把数字抄上去。
再删除短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进去,拨通的时候犹豫了会儿,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才敢拨出去。
很快铃声从手机里响起,我不禁佩服许馨,也不知道她从哪里问的,竟然真的被她问到了。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再了会儿,我又打过去,电话通了。
不过我听见的不是韩雪玲声音,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
“喂?你找谁?”
我能听出电话里的声音稍显不耐烦,我立马回答,“不好意思,我找下韩雪玲,请问这是韩雪玲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响起长长的闷声,从一个安静的环境走到了吵闹的环境,依稀听得见有人在打台球。
“宝,你的电话,打了两次了。”
“谁啊?”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接吧。”
隔着听筒,我听得最清楚的几句。
电话到了韩雪玲手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喂?”
我握紧手机,始终记挂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我格外小心翼翼,不知道怎么开口,电话里又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喂,我怕她挂了,急忙开口。
“你先不要挂……”
“可能我要问的问题很唐突,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沈木川现在在哪里?”
话说出口了,我才意识到我是在下意识求韩雪玲。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你来问我干嘛?自己去问他啊!”
“你知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的行为有多蠢吗?”
我坐在沙发上,手机没动静了,我知道电话已经挂了,但是韩雪玲还没有告诉她,沈木川在哪里,我自动忽略了韩雪玲骂她的话,第三次拨通了电话。
整个暑假我都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每次打过去就挂,我想韩雪玲应该把她拉黑了。
夏天越来越漫长,山上的杂草越来越深,小镇不会有地震,繁盛的树木就会永远生长那里,永远不会改变。
我日复一日打电话,发短信,打电话,没事的时候就去街上闲逛,我不知道沈木川叔叔家的具体位置,但是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离暑假过去一个月的时候,二中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许馨先发消息过来报喜,约我出去玩,时间地点都在短信里面说了。
等到晚上,我按照约定去了一家奶茶店,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顾不上什么,跑过马路,我想抓住,哪怕一丝一毫的幻想,我跑到那个人面前。
当我看清不是他的时候,心里猛烈的失落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随意而来的,我看见了我来时站在马路对面,我放不下的少年。
我们中间隔着嘈杂的大街。
沈木川低头看手机,白衬衫,牛仔裤,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我才发觉时间的伟大,原来我们真的可以走出那扇门,去往不同的世界。
我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直到沈木川的眼神发现我,公交车来了,就停在我面前,当车门在我面前关上的那刻,我清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别人教会我勇敢,而是我准备好了接受所有的结果。
我跑到少年面前,把想说的话都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能够说出口的对白都是只有几句话。
换来沈木川淡漠的一句,“我知道,谢谢你,好好读你的书,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这可能是他说过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我害怕我们后来不会再遇见了。
我就差哭出来,沈木川摸遍全身口袋,只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看我一眼,若有所思,“你等我下,一会儿就好。”
接着,他转身走向前面,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
最后几步,他朝我跑过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我,“祝你前程似锦,未来成为闪闪发光的付晨。”
我没有哭,我笑得很开心。
“谢谢你,沈木川。”
“对不起。”
七岁的时候,我发高烧,吃不下东西,一个人在教室,沈木川第一个发现了我,去找来老师。
在我最难受最孤独的时候,最需要朋友的时候,沈木川及时伸手拉了我一把。
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一点点光就可以把我的人生照得很亮很亮。
一句谢谢你,一句对不起成为了十五岁最大的遗憾。
我又变成了过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