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非法武装的盗猎分子均被制服,在他们的车上搜出三把高压气枪、麻醉枪、非法改装的无人机设备,以及三十五只遇害动物。这是他们这一周驻扎在沙漠里的结果。
他们说:“黄羊少了,找不到了,只能打打野鸡野狐狸交差。”
向谁交差?
查了下去,原来这些人是前几年从缅甸回来的中国人,但却不是为了回归故乡,而是打上了缅甸对羚羊绒的极大需求,他们通过不法手段改装气枪和无人机,以为在沙漠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他们大肆驱赶屠戮鹅喉羚羊。
两个月来累计杀害,四百只。
四百只。
荒漠本是鹅喉羚羊的天堂,却成了血洒绝望的地狱。
顺着这条线,当地公安查出了一道非法生产加工羚羊绒的家庭工厂,并且铲除了鹅喉羚羊肉利用社交软件的分销商家,最后更是深挖出了背后的出口链……这是一个完整的链条,只是这条链条才刚刚成熟两个月就被全部捣毁。
用王组长的生命。
有人再也去不了克拉玛依了,他见不到克拉玛依一望无际的油田,看不见海纳尔的油田视频。
他死在了那个沙漠小镇旁边的卫生院里,或者说,死在了那个小镇的卫生院门口。
李鸢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望着窗外,看见绿色一点点回归,看着车子逐渐踏上伊犁的公路。
沈从文挂了电话,低声说:“李鸢,你哥到伊犁了。”
李鸢没说话。
海纳尔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王组长临终前究竟想说什么。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李鸢在离开前曾去问过那些跟了王组长很久的野保协会成员,试图从他过往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他想说的话。
有人说:当年在野保协会,有人说克拉玛依的石油田出了个大成就,全疆欢庆,镜头里有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向记者介绍此项里程碑发现的重大性,王组长反复看,脸上的笑容像个孩子。
仅此而已。
他的过去太少,被人知道的太少,就这么陨落在了那片荒凉的沙漠里。
李鸢见到了李彦,李彦走过来,没说话,抱住了妹妹,然后替她整理头发,许久许久,只是说了一句:“黑了,也瘦了,瞧些脸晒得红的。”
李鸢轻轻的笑了。
三个人去吃饭,坐在六星街的“尕巷子粉汤店”里,昏黄的灯光亮着,蓝色的墙壁挂满了几十年前的劳作工具,厨房上的木牌上刻着“伙房”,戴着头巾的回族阿姨忙来忙去,端出一碗碗热乎乎的粉汤,还有炸的金黄酥脆的油香。
李彦给妹妹掰了半块油香,自己却没吃。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
沈从文也难得的安静,他也喜欢那个王组长,天马行空的浪漫情怀,如果做一个作家倒更合适。
李鸢摇头,说没事。
她不想让哥哥担心,可她还是让他担心了。
“对不起哥哥……”李鸢话还没说完,便又是满脸的眼泪,她低头压抑着哭声,悄无声息的抹去眼泪,一口一口的吃着饭。
晚上,他们回了民宿。
李鸢睡不着,他闭上眼就是王组长临终前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推开门,却险些撞到了什么。
海纳尔坐在她门口,屈起一条腿搭着抽烟的手,身上的孤寂缓缓发散。
听见声音,海纳尔回头,似乎是对凌晨三点和李鸢撞个满怀而觉得意外。
“没睡?”
“你也没睡。”
李鸢坐了下来:“我睡不着。”
“害怕?”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愧疚。”
“为什么?”
李鸢的手死死的扯着睡衣,目光又陷入了一种自我折磨。
“他死在我眼前,我连他的遗愿都不知道,所以愧疚。”
“这种愧疚我曾经也有。”
李鸢一怔,抬头看他,想起他总是轻松随意的模样,问:“现在你说服自己了吗?”
“没有。”海纳尔回答的果断,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遗憾。
李鸢意外:“可是,你好像总是很肆意,从没有什么放不下东西。”
海纳尔掐灭烟,抬起手来,把伤疤给她看。
他的眼睛发亮,亮中夹杂着黯然。
“这个,就是我放不下的东西。”
“这个伤疤,你从来不愿意给我讲它的故事。”
海纳尔收回手,另一只手轻轻的在上面打圈,摩挲,他眼里带着自嘲的笑意。
“因为我自己都走不出愧疚,又怎么能拿这些来说服你。”
“是啊,痛苦不会因为讲出来就淡化,或许将来,我也不会提起这件近乎绝望的事情。可是王组长是英雄,他是值得讲的,值得让所有人都为他钦佩。你呢?你有所愧疚的那个人,是否只能藏在心里。”
“不,他是个英雄。”
“那他就应该被世人知道。”
海纳尔微怔,一瞬间忽然对自己生出了怀疑。
李鸢是个很容易成长的人,因为她善于吸收,善于和解。海纳尔看李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