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门下位于文德门外。
和有名无实的狭小三省相比,作为宰相日常办公处的政事堂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不是普通的衙门可比的。
悠闲的坐在公房当中,端着一盏香气扑鼻的热茶。
丁谓轻轻的呷了一口,感受着醇厚的香味在舌尖散开,不由感到通体舒泰……
果然不愧是宫中的贡茶,下次得让他们多送点!
想起刚刚在宫外将刘从愿打发回去时,对方脸色的诧异,丁谓的脸上再度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位小官家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愤怒的表情了……
想想他便觉得有意思。
原本,之前他听到雷允恭传消息出来。
说新官家在先皇驾崩后对遗制拟定时的从容,以及后来关于理政方式对太后的劝说时。
丁谓还觉得,这位小官家看似仁柔,实际上却是个谙熟朝堂之事,难对付的主。
可谁想到,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了。
每每在早朝之上,看到这位新官家忍不住打瞌。
然后自己带着一众大臣板着脸把对方叫醒,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教训对方的时候,他心里都忍不住想笑。
原本以为对方是一只小狐狸。
却没想到,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对方却还是毫无察觉。
每次被提醒过后,竟然真的都老老实实的打起精神,乖乖的继续当好泥塑木雕。
可笑他之前竟然还忌惮对方。
实在是在朝堂上久了,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嗯,这一点确实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谨慎了……以后得改!
搁下手里的茶盏,丁谓的笑意微收,开始思索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刘从愿已经回宫,将事情回禀给这位小官家了……对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过来,这是他在挑衅了。
于是,他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好整以暇的走出公房,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来到了议事厅当中。
不出意料的是,他刚刚坐下,底下人便来禀报,有内使到了。
“见过丁相公。”
看着面前拱手行礼的内侍,丁谓的眉毛罕见的微微皱起。
此人他当然认识。
入内押班张景宗,和雷允恭二人一同侍奉在太后面前,也同样是很得宠的内侍,单论官阶,他甚至比雷允恭还要高。
“张都知,稀客稀客,您亲自过来,可是太后有什么话要传……雷押班呢?”
身为宰执,在内侍面前,自然不用太过客气。
短暂的寒暄了一句,丁谓便直接问道。
隐隐的一丝命令口气,还是让张景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虽然说寻常时候,都是雷允恭负责宫内外的传话。
但是,这差事又不是只能对方来做。
同为太后面前的亲信内侍,难不成,他比那姓雷的要差到哪去?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是,长久在宫中做事,张景宗自然明白,该怎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很快将这一丝情绪压下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道。
“回相公话,刚刚官家到了承明殿,和太后商议了些政事。”
“太后一时有些难以决断,所以,让我前来,召诸位相公过去一同议一议。”
“至于雷押班为什么没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后和官家的心思,不是我等内臣,可以揣测的。”
这话说的客气,但是听完之后,丁谓却有些不悦。
因为他想要的信息,对方什么都没有透露。
不过,看着对方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倒是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和张景宗的关系的确并不亲近,对方不愿平白透露消息也是正常的。
“那就走吧,刚好本相有几份札子要送进宫去。”
站起身来,丁谓对着张景宗点了点头,便等着对方引路。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却依旧站在原地。
看着眉头微皱的丁谓,张景宗提醒道。
“丁相公,太后的意思是,召中书门下的四位宰执一同觐见!”
一同觐见?
丁谓有些诧异,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
要知道,在如今的政务运行流程当中,正常情况下,诸事皆由中书文书进呈,宫中画可,付印取旨施行。
需要召见宰执大臣商议的,要么是军国大事,要么是宫中对政事堂的某一处置觉得不妥,需要重新商定。
二者当中,前者才会召诸宰执共议。
至于后者,在一般情况下,只召某一宰执商议便可。
但要知道的是,为了保证政务处理的严谨,政事堂进奏的一应事务,都是诸宰执一同签画后,才会付送进宫。
如此情况下,要找负责之人,自然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召丁谓这个首相觐见。
这也是刚刚丁谓下意识的觉得,张景宗是来找他一个人的原因。
“出什么大事了?需要闹这么大动静?”
皱着眉头,丁谓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