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心有郁郁之时,天子总会私召他饮宴为乐,冀望从他无忧无虑的率真中寻些舒怀。 夏侯惠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 先前他在洛阳当值时常伴驾出游,天子不乏让他与曹纂比试弓马或徒手搏斗等以为乐,从而对曹纂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且他在上疏反驳曹真伐蜀时,曹纂乃是唯一没有对他横眉冷眼的宗室子弟。 “噫~” 正在阡陌前与士家一并推动碌碡夯实沟渠的夏侯惠,见到被扈从引来的曹纂时,便随手松开碌碡扶手,大步向前迎去,“不想天子竟将德思外放来淮南!” “稚权能来,我如何不能?” 而被十数扈从簇拥而来的曹纂也在十余步外下马,远远拱手道。 待步近前了,看见夏侯惠身上沾了不少泥土时,他便又心直口快的来了句谑言,“稚权亲自劳农事,乃欲作田舍翁乎?” 好吧,他性情是真的很直率。 “左右也闲着无事,便来劳乏筋骨了。” 摆了摆手,夏侯惠不以为意,走去树荫下牵出骏马一跃而上,招呼道,“走吧,德思,我设宴为你洗尘。” “如此最好。” 含笑点了点头,曹纂也转身上马之际犹来了句,“我一路劳顿,稚权若是不以美酒待之,陛下赏赐之物我便不转给稚权了,哈哈哈~” 天子有赐于我? 闻言,夏侯惠扬眉,不由将视线投去随着曹纂而来的扈从行伍。 但却并没有发现行伍中参杂着辎车或者驮马,且这些扈从皆是轻装佩剑背个小包裹而已。 “莫寻了,我将辎车留在公署处了。” 策马过来并辔而行的曹纂解释道,且还不忘催促说,“稚权还是速遣人归城内割肉置酒要紧。我晌午时去征东将军署录籍领职,李长史还与我叙话了好久。其中,就提及了如今稚权与士家同食同住、半点荤腥都无。” 李长史这都与你说了? 夏侯惠有些讶然,但很快,他就反映了过来。 已故的曹休在文帝曹丕继位没多久就转为征东将军镇守淮南了,且曹纂在没有入宫宿卫之前,也一直随在其父身边熟悉军中行伍之事。 如此,李长史与曹纂自是很熟悉且亲近的。 想到了这点,夏侯惠也隐约猜测到天子遣曹纂前来淮南的用意了。 曹休在淮南战线镇守了近十年,如今隶属征东将军署的不少将主与文吏皆是他的故吏,自然也会对曹纂多有关照。 有这层干系在,也会让天子在淮南推行的士家变革更容易实现一些。 只是,为什么是无有心机的曹纂呢? 作为长子的曹肇心思活络,才学也可堪一用,遣来淮南历练,日后不是更容易执掌兵权督镇一方吗? 难不成,天子是担心曹肇会与我有冲突? 一时间心念百碾的夏侯惠,将手放在已然颇为繁盛的短须上。 正踌躇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几句的时候,却被曹纂一声叹息给打断了思绪,“唉,不过数年未见,李长史已然老态尽显矣。” 呃~ 当即,夏侯惠便罢了心思。 因为他知道曹纂感慨的不止是李长史显老态,更是感慨着淮南战线的物是人非。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只不过,只是片刻之后,方才还语气唏嘘的曹纂,马上就恢复了无心无肺的常态,侧头催促道,“稚权还不快遣人去置酒!我不远千里从京师为你携来陛下之赏赐,伱竟连待客之道都不晓得吗?” 你这曹德思真是. 嗯,还真是直率啊~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夏侯惠回首向扈从苟泉招了招手。 少时,至新军公署。 说是公署,其实就是以原木为基、木板铺展出一个离地三尺的台子,然后搭上一个军帐而已。 故而,曹纂下马后又开始嫌弃夏侯惠的不讲究。 但他直接被无视了。 因为夏侯惠觉得对比士家的住处而言,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且若不是因为淮南雨水多,底下的台子都不需要呢。 为了让士家归心,为了早点建立功业,这种以身作则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小细节自是多多益善啊~ “德思,陛下赐我之物是哪些?” 夏侯惠目光在七八架辎车来回打量,向曹纂招手问道。 “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