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些东西并非从秽土里爬出来的秽物,而是昨夜那列诈了尸的送葬队。他们也并非目击者所谓地跳了黄河,而是如同他和白冤一样,寻着石臼仙踪踏入了河冢。“这是秦……
还未等他出口确认,秦大就趁着对方犹疑,握着根尖厉的人骨骤然发难。周雅人一把操开秦三,骨刺狠狠扎进了他的锁骨。白冤观望了片刻,不打算继续耗在这等了,她强忍身心上的种种不适,亦步亦趋往前走,眼底隐隐透着点不快与不满一-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敢在这种时候心慈手软,他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白冤听着身后搏杀的动静,其实很不能理解,他难道没有恶欲吗?即便身在秽土也催不出半点恶欲吗?为什么还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发善心?除非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呆,打从娘胎就分不出好歹,否则世间长不出至真至善的人性。
人性多复杂啊,一边自私一边宽厚,一边计较一边包容,善良且又恶毒的集于一身,促成一个复杂矛盾的人。
她实在不愿意去琢磨别人,毕竞她连自己都捉摸不透,但止不住心思活泛。或许那不叫发善心,仅仅只是因为那人心太软。白冤依旧不满意,因为心太软往往害人不利己,否则他不至于被骨刺钉在秽土上,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白冤越琢磨越不满,以周雅人的体能,顶多在秽土的瘴气中挺半个时辰。明明肢体已经逐渐僵硬,行动越发不能自如了,却还不知道趋利避害,他图什么,图死得不够快?
那倒也不至于,不至于连这几只东西都收拾不了,否则死个废物不可惜。白冤很伤脑筋,怎么满脑门子死来死去的呢?难道秽土里的死人怨就是想多拉几个人陪葬?到底是缺这一把烂骨头还是怎的?她知道自己缠了满身邪恶,缠的尽是些不得好死的念头,当然会沁骨入髓的渗到她的心里去,水滴石穿嘛,这不足为奇,否则也没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人人鬼鬼。她一直浸泡在死怨中,很是厌烦这些攻心毒蚀的杂念,怕疯。她若是不顾一切地疯了,应该会酿成一场人间灾祸吧,所以就算按捺不住,也要谨慎些疯,点到为止的疯。
白冤默默在心底叹气,觉得自己真不容易,从始至终没向世人捞到半点好处,反倒还要不遗余力地鞠躬尽瘁,为那些冤死之人去做讨债鬼。讨债鬼这个词让白冤皱起了眉,她隐于云山雾罩般的瘴气中,无声无息地避开耳目,像一缕幽魂似的“飘"出去。同时又在心里盘算着,周雅人一身血气方刚的生人味儿,出现在毫无生气的河冢里无异于飘香十里的“人肉叉烧”,很适合留在原地招邪,引开那些麻烦。
于是白冤理所当然的撇下他,顺着仙踪探到根儿上,其实他们走到此地遭遇攻袭,白冤便大概知道就在附近了。
只是这群送葬队究竞来干什么的?
白冤远远瞧着搁置雾障中的那口棺材,和旁边几个闷头刨挖秽土的抬棺人,心里寻思,总不至于真是来这里下葬的吧?白冤静观其变,直到听见一点咕噜咕噜的怪声,好像是从那几名刨土者的肚子里发出来的,类似于某种腹语。反正不是人话,于白冤而言,就跟狗吠猫叫差不多,完全听不懂。但能明显感觉它们在进行交流,因为它们的肚子正你来我往的咕噜咕噜。
待咕噜完毕后,一名抬棺人仔细在衣襟前蹭干净手上的污泥,慢慢蹲下身去,将双手缓缓伸进坑里,揣着千分谨慎万分小心地捣鼓了半天。站在白冤的角度是看不见土坑里是什么景象的,她目不转睛的盯紧了,并不贸然靠前,以免打草惊蛇,直到那抬棺人捧着一团圆不圆扁不扁的肉球站起身那是什么玩意儿?白冤几乎望眼欲穿,说圆不圆说扁不扁,双手一捧那么大,目测是团饱满的肉。
怎么会是一团肉呢?白冤陷入深深地疑惑,什么肉?谁的肉?埋在河家秽土里竞然没有烂透,甚至看上去十分新鲜,就跟刚从身上割下来的一般。
然后另一人躬下身双手接过,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奇珍异宝,生怕磕着碰着,小心翼翼的放进铺满秽土的棺材里。
接着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肉球还没来得及从坑里捧出来,突然砰的一声破空传来,就见骨刺如飞箭般钉穿秦大,将其狠狠钉死在了棺材上。那骨刺上的符咒仿若缠着一抹硝烟,秦大腹腔咕噜着抽搐了一下,整个人迅速萎顿下去,转瞬化作一滩黏稠的黑色液体,淋淋漓漓地漏出来,渗进秽土中,最后瘪成一张掏空了内里的皮囊,破抹布似的被骨刺挂在棺材上。所有人转头望去,就见周雅人穿过朦胧的雾障,缓缓露出面目来。那气质于白冤看来,完全是副“杀出血路"的模样,还略带了点所向披靡的意味,眉眼间终于染上了一丝杀气腾腾的狠劲儿。他只淡淡扫了眼自以为隐秘的白冤,便对上那几名莫名诈尸的抬棺者,语言不通的双方自然没有闲话讲,唯剩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离周雅人最近的沈老爷首当其冲,被一股裹挟着符咒的风旋狠狠咬住。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甚是难缠,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料理的,周雅人方才仅仅杀那三只就颇费了一番功夫,何况现在面临八九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陷在这里却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晓。钉死的秦大化作一泼墨黑的汤汤水水,依周雅人素来的见闻,应该不属于寻常的神魂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