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都在说要给大哥娶媳妇。
张大石并不想种田,一心把地卖了,或雇个佃户,好继续当个猎户,至于娶亲,他也不是不想,就是烦妹妹管得太多了,遂反问了一句。
「你早晚也得嫁人,想嫁个什麽样的?」
没等张小芳回答,张小刀就道:「我听村口的媒婆说了,二姐眼光又高,出身又低,谁都看不上,只能给大户人家当妾。」
「放屁!」
张小芳很是着恼,扯着张小刀的耳朵教训了他一顿。
顾经年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在心里笑了笑,自去了柴房躺着。
过了一会儿,那兄弟俩去睡了,张小芳推门进来,蹲在顾经年身边,问道:「阿丑,你没睡吧。」
顾经年睁开眼。
「今早你跟半瞎子说了啥?怎就把田契和借据要回来了?」
顾经年遂哑着嗓子应了两声。
张小芳拍了他一下,嗔道:「你好好说,你肯好好说我就听得懂。」
顾经年于是又吐出几个声音。
张小芳把耳朵凑过去听了会儿,道:「你说,借势,吓唬,对吗?」
「对。」
声音颇含糊,但隐隐能听出来了。
张小芳不由笑了笑,问道:「你嗓子是烧坏了吗?慢慢能好些吧-—-—-别动,我看看,你这里好像结了。」
她非得把顾经年拉到窗户边,借着月光去看他的脸,只见原本的焦灼皮肤已经变硬了,确实是,不由好奇起来。
「这疝脱了,你就不像现在这麽丑了吧?」
天亮时,张大石醒来,意外地发现张小芳今日竟没起,不由道:「怪了。」
「二姐昨夜和阿丑聊到可晚哩。」张小刀揉着脸嘟道:「我夜里起来尿尿,听到她说心事,说整个村里丶整个镇上,她谁都看不上。」
张大石道:「她能看上的,人家也看不上她,又黑又土的。」
「嘿嘿。」张小刀道:「等你们都说了亲,啥时候给我也说亲。」
过了一会,他想到一事,忽道:「大哥,你说阿丑又识字,又聪明,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儿子。」
「可能是吧。」
「那二姐救了他,他说不定像戏文里那样带二姐回去过好日子,我也能沾沾光。」
张大石一拍他脑袋,道:「尽想没用的,你二姐爱俊,阿丑那麽丑,家业再大,她都不要。」
因家里的皮货都换了粮,张大石去镇上赶集的日子就延后了,顾经年也就多住了五天,所幸,他帮忙拿回了田契与借据,张小芳也愿意多养他几日县衙果然没再来人闹事,倒是张富贵后来想明白了原委,带人欺上门来,被张大石以武力赶了回去。
日子就这样平静中有些小波澜,转眼到了分别的时候。
「我明日去赶集,你要想走的话,我送你去镇上。」
张大石挠了挠头,又道:「你伤要是没好的话,多待一阵子也好啊。」
顾经年哑着嗓子道:「走。」
他如今已能勉强说出些话来,至少与张小芳沟通已算顺利。
「大哥。」张小芳兴冲冲地跑进来,喜道:「我找媒人给你说了桩亲事!」
「我啥都没,拿什麽娶亲。」
张小芳眼晴亮亮的,显得很高兴,迫不及待道:「是好人家,一对边关逃难回来的父女,老实贤惠,听说大哥是有田的,不收太多彩礼,只要你人好,能养活他们就好。我挑嫂子眼光高,这麽久以来,还是头次遇到适合的,已经说好了,腊月前就成了亲,开春时,他们种地,你打猎,把日子操持起来。」
她说了这麽多,转头立即对顾经年道:「阿丑,你晚些日子喝了喜酒再走嘛,等你的伤也再好些,不然话都说不清楚,怎好上路的?」
顾经年若要走,无非是去居塞城附近的旧集市镇找凤娘。
可凤娘以为他已死,大概早已离开了,且那是边境,以他如今的状况,
很难过去,即使到了,也无法离开瑞国进入雍国。
去是得去的,确也不急在这一时,他遂点头应了下来。
「好。」
张小芳一听就高兴起来。
之前她是最不想收留顾经年的那个,此时眼中的欢喜却都藏不住。
转眼又过了七天,时近腊月,小院里已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张家兄弟没钱,但胜在用心丶手巧,把新房装饰得很漂亮,又制作了一张床,把柴房作为张小刀与顾经年的房间,好让张大石与新娘住在正屋。
顾经年一早起来,发现脸上的一块掉了,找了一盆水,往水中看去,
隐约看到那张脸已经不再焦黑了。
但满是烧伤隆起丶凹凸不平的伤疤。
「阿丑。」
张小芳走了过来,见他转过头来,她愣了愣,道:「没那麽丑了,但还是阿丑,走吧,我们接亲去。」
顾经年倒也无所谓这些,跟着张小芳去帮忙操持张大石的婚礼。
宾客极少,只有半瞎子与几个还记得张远山恩惠的村中老人,早早坐在院里吃着点心聊天。
张大石的新丈翁是个跋脚老者,顾经年一眼就看出他脸上有洗掉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