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澄心中登时一紧,她不由得拉住了赵负雪的衣袖,紧紧盯着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人,的确要救,可一想到赵负雪要孤身对上这两个不怀好意的恶徒,封澄心中便一阵发紧。
赵负雪笑容不变,他另一只手轻微地拍了拍封澄,道:“出去罢,再拖,要误事了。”
话已至此,封澄心中明白,若是她再强留,便不是做侍从的本分了,保不齐要惹得这两只狐狸怀疑。
她深深地看了赵负雪一眼,随后果断转身,走向了百岁堂的大门。
封澄只听背后赵负雪笑道:“请。”
此时此刻,二人背向而行,眼中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深不见底的狠意。
封澄出门,几个掠身便直奔地牢而去,起落间,甚至连瓦片与枯枝也未惊动。
这般行走无声,几波巡卫便一无所知地过去了,封澄轻飘飘地落在了地牢大门前。
地牢的入口并不难寻,难的是如何进去,封澄悄悄地贴在墙边,四处一看,这地牢只有这一个大门,四四方方。
封澄定睛一琢磨,觉得这门三长两短,活生生就是个棺材模样。
守卫森严,封澄想了想,咬开手指,血作胭脂,往嘴上抹了一道,又拆乱梳成双环髻的长发,大致一揉,再将外裳的肩袖衣摆处撕了个大概。
这么远远一看,好端端一个乖巧侍从,霎时红唇滴血,墨发凌乱,袒胸露腹。
——倒是很符合常人对血修的刻板印象。
她将身上煞气放出些来,随即一步三摇,摇曳生姿地向着地牢门口去了。
地牢的棺材门前守着四个守卫,四人远远见封澄走来,竟然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道:“大人。”
果然有用,封澄心中大喜,她走到地牢门口,抬抬手,半死不活道:“奉上面的意思,把崔家余孽带走。”
四人闻言,犹疑地交换了一下视线,为首那人壮着胆子道:“可方才才有人说,这几个人密谋逃狱,罪无可赦,理应加刑,您这会儿进去,人大概没剩几口气了,如何能带走?”
封澄心中一突,面上却还是不显,笑道:“这可是上面的意思,哪怕里面都是死人了,我也要带走的。”
四守卫还在犹豫,封澄却等不了这几人的犹豫了,她眼一压,煞气便蠢蠢欲动:“若是误了我交差的,不知诸位的浑身血肉,够不够替我赔罪?”
这一招果然有效,见血修獠牙,四守卫当即炸了毛,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只有为首那守卫还强撑着胆气,颤巍巍道:“那,那大人公事公办,自便即可。”
封澄满意地走进了地牢,一进去,却笑不出来了。
这地牢的通道极为狭窄阴暗,从门口到第二个路口,几乎是个直上直下的坡,其后斗折蛇行更是诡异,且无比昏暗——这一路只有墙角几只臭油灯还半死不活地亮着。
这种地方,无风又无光,都不用那几个血修用刑,常人待上几天便活不成了。
潮湿而发腥的臭气扑面而来,封澄避无可避,扶墙冷静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地拐了进去。
地牢的尽头是一排的牢房,封澄一踏进去,脚下便忽然碰到了什么,她面无表情地低头,在看清粘地上的东西时,胸口猛地一窒。
血修吃肉和喝血,并不是什么人都吃的,世人之中,修士最佳,修士之中,天生灵力蕴足者最佳,而灵力蕴足者中,又以年轻者为最佳。
年轻人之中,又有更年轻人为修行上品。
封澄的脚边摆着一只小小的头骨。
头骨旁,是已经被吮至发灰的小小骨殖。
大部分的骨骼已经被吮吸得松散了,封澄怔怔低下头去捡,手一触上去,那灰白的小肋骨便不堪重负地散成了数节。
她站起来,心中不住地往下沉,耳边却在此时传来一声苍老的讽笑:“来一个血修,便要咂摸几口,阿欢的骨髓都被吸干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
封澄不语,她沉默地走去声源地。
老者道:“来晚咯,一口都没喽!”
封澄这时才看清了他的全貌,老者衣衫褴褛,头发灰白稀疏,杂乱如野草,衣不蔽体,穿着又黑又脏的破衣,脸膛与袒露出来的、鲜血淋漓的皮肉都是发黑的古铜色,他的一只眼睛颜色灰白,似乎已是看不见了。
他张狂大笑,牢狱上空被他的声音震下碎石来:“小畜生,尝尝我这老骨头的滋味如何!”
说着,老者双目血红地扑到牢房的栏杆上,死死地盯着封澄,这眼神怨毒而愤怒,封澄毫不怀疑,如若没有这道玄铁所铸的栏杆拦着,这老头定然会将她活活撕碎。
封澄垂下眼睛,手指停在了牢房的大锁上。
牢间昏暗,遮拦了她骤然变形的手指。
只听应声一道脆响,封澄抬起手来,撒下了一手的齑粉。
“出来,”她道,“还有多少活着的人,你去一并带出来。”
老者的手骤然定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封澄指尖落下的漆黑粉末,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她,目光中是并未消散的警惕:“三刻钟前,这锁头被添了第三重阵法,老头儿身上添了七十九刀——现在演这出戏,莫不是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