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况星宸最感谢的群体无疑是这场跨年晚会的赞助商们。
如果不是他们要求主持人念那些又臭又长的广告词,他也没时间找向宁求助。
况星宸按着胸脯给自己压惊,心道:幸好候场的时候向宁被我硬拉着陪在身边,现在还剩一分钟广告时长,足够她想个办法出来了。
“舞蹈节目好好演,不用紧张,能发挥正常水平就行。”她说。
“谁担心这个了?”况星宸急得手心全是汗,“我是怕全开麦翻车好不好!”
其实他纯属自己吓自己。
遇到这种没把握的真唱节目,圈内早就形成了一套通用的应对策略,或者说甩锅策略。
“假装耳返有问题就行。”向宁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装?”
“两个节目中间肯定有几秒过渡时间,你就直接对着控制台的方向指耳返呗。记得控制好动作幅度,既要确保能被镜头拍到,又不能表现的太假太刻意。正式开唱以后时不时调整一下耳返的位置,也别忘了表情管理,最好偶尔露出无奈懊恼的样子。”
“我、我尽量,还有吗?”
“没啥,好好唱。气息不稳是因为刚跳完舞,音准不稳是因为耳返故障,咬死了别松口就行。”
向宁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况星宸擦干掌心的汗。
“去吧,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她是否真心相信他还有待商榷,但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团队里顶梁柱般的人物,向宁总得把情绪价值给足了。
万一这针鸡血混着镇定剂给他打下去,况星宸就超常发挥了呢?
目送他稳步向舞台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刺眼的灯光里,向宁收起笑容,眼神一转,朝远处的冠名商广告位看去。
“呈业”二字稳占C位,集团logo亦最为醒目。
经这一遭,祝璋对况星宸的态度变化似乎初见端倪了。
也许,这场假唱被迫变真唱的危机并非意外,而是她对他的惩戒?
是这样吗?
或者说,只是这样吗?
向宁不能妄下结论,毕竟孤证不立,更何况眼前这例孤证还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
为了寻找更多线索,向宁给乔煦晗发去一条消息。
「煦晗姐,最近上面有发什么新规,要求跨年晚会不许假唱吗?」
对面的回复很快送达:「没有吧,上面自己办晚会不也全都是假唱?」
走个神的工夫,台前的聚光灯便已打在了况星宸身上。
鼓点轻敲三下,音乐正式响起。
一开始,况星宸的舞蹈动作明显是收着力度的,也许是心里紧张的缘故,他迟迟放不开手脚。
等他回过神来,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反正我不擅长的歌肯定要唱毁了,可不能把我擅长的舞也跳毁啊!
不管了!索性集中精神跳舞,表现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功过相抵呢!
于是他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应对第一个节目,endingpose之后已是气喘吁吁,还好没忘了向宁的叮嘱。
跨年晚会的网络直播间里,弹幕已经铺满整个屏幕,除了花样百出的彩虹屁以外,也逐渐有疑惑的声音冒出头来。
[弹幕1]是我看错了吗?况星宸刚才好像在狂指耳返?
[弹幕2]星宸的耳返是不是出状况了???
[弹幕3]导演组救一下啊,耳返故障还怎么唱歌啊?
甩锅计划第一步已经走完,舞台灯光暂时暗了下去。约莫三五秒后,下一个节目的伴奏就要开始播放了。
况星宸在一片漆黑中悄悄勾起唇角,他已经听到了耳返里传来执行导演急切的声音。
“喂,况老师,喂喂,能听到声音吗?123,123,能听到吗?”
声声清晰入耳,但他知道这时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否则锅就甩不出去了。
等到上下左右的灯光再次亮起,况星宸也换上了焦虑不安的表情。
观众以为他在为耳返故障的事担心。
向宁以为他在按照原定的计划表演。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僵硬的表情全怪歌曲前奏响起的那一刻,执行导演在慌乱中交代的一句话——
“况老师,咱们场馆的提词器突然坏了。”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霹雳惊雷,不偏不倚地打在况星宸的头上。
幸好这首抒情歌的前奏足够长,他可以在心里骂完自己熟练掌握的所有脏话。
幸好灌耳音的方法确实有效,他凭借向宁提供的清唱音频记下了不少歌词。
然而这些临时记忆并不足以支撑他唱完整首歌曲,最多坚持到第一段间奏后面的两三句词。
更可怕的是,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第一段间奏已经开始了。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见走马灯,像放电影似的,用超高倍速将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回顾一遍。
况星宸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在高度紧张,心脏狂跳,濒临崩溃,几欲作呕的时候,也能看见自己的人生电影。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电影并不是从童年开始拍的,第一个镜头是他进入公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