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
谢蓬山终于赶回了凤麟洲。
眼见着距离玉清境越来越近,谢蓬山下降了高度,也不必这么急迫了。赶路赶了三年,谢蓬山餐风饮露,形容十分和体面搭不上边。他此刻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心知师嫂茹忆雪十分见不得他这邋遢样,便放缓了脚步,寻思找个地方收拾一番。
况且,师侄出世,哪有空手上门的?谢蓬山见到下面的凡人市镇,烟火气让他这个久居山野大泽的剑仙,也回想起来了几分人情世故。
原本谢蓬山可以更快赶回来的,修仙之人不是没有缩地成寸、一日千里的仙法,只是耗费巨多,谢蓬山又是个节俭(抠搜)的剑仙,不值得为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儿这般兴师动众,便一路御剑飞了回来。其中又是一番惊险奇遇,历练颇多,此处不详述了。
谢蓬山行至无咎山境内,见脚下熟悉的山水亭台,也唤起了几分思乡之情。不知一会见到师妹,该怎么说?他虽未找到返魂木,但也找到了其他一些稀有的天材地宝,希望对师妹炼丹有所帮助。
正想着,谢蓬山已经飞到了无咎山近旁,忽然,他心有感应,不知为何,一路下降,直到收起了照胆剑,周身云气消弭,谢蓬山发现他落到了无咎山脚的江家村里。他虽未来过,但经过数次,这番不知为何落到了这里。
修仙之人五感敏锐,谢蓬山知道这里必是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才会让他忽然从云端降落。他并不着急,收敛了周身仙气,只当做一个普通的低阶修士,慢慢在村庄中闲逛起来。
这个村庄并无稀奇之处,依河而生,这里大多数人也姓江,平时在河中打渔为业。谢蓬山摇摇头,想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忽然听到村东头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谢蓬山慢慢穿过矮墙,渔户人家晾晒的渔网,白日男人多在船上捕鱼,此时村中尽是妇老和小儿。谢蓬山走到村东头的一段矮墙下,看到这里村里人聚族办的一个私塾。
海外幼儿启蒙多不是陆上的经史子集之类,而是老庄、黄帝等仙道之学。
谢蓬山负手听了一会读书声,忽见矮墙之下有个才三岁左右的娃儿,手牵着牛绳,正神情专注地听里面的读书声。
谢蓬山见他听得认真,便弯腰问道:“小娃儿,你在这儿做什么?要读书,怎么不进屋里去?”
小娃儿奶声奶气地答道:“回先生,我娘交不起束脩,因此不能进门听。”
谢蓬山莞尔,道:“你在门外听,哪能听得见呢?”
小娃儿道:“学道不分门内外。”
谢蓬山听他语言成熟,一惊,又问道:“那你同我说说,你都听会了什么?”说着,他手一抄,把娃儿捞了起来。他见娃儿长得脸蛋水嫩,虽穿着粗布衣裳,但眼神清亮,乌发白肤,十分眉清目秀。
这时门内的夫子正讲到《庄子》齐物论一段,问堂下的学生道:“你们可知,‘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彼出于是,是亦因彼’①,是何意思?”
谢蓬山笑道:“小娃儿,你来答这一段吧。”
小娃儿看了谢蓬山一眼,张口便答道:“这说的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故曰,是亦彼也,彼亦是也②’。”
谢蓬山听他背得顺溜,问:“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小娃儿大大的眼睛几乎要翻个白眼,但他的身体困在大人的臂弯里,动弹不得,便乖乖作答道:“有无相生,高下相倾,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③。”
谢蓬山又考教了他几段道经,发现这个三岁的小娃儿,竟然过耳不忘,倒背如流,尽管因为没进过学堂,字不识几个。
谢蓬山心中有了猜测,他用一只手抱着小娃儿肉乎乎的身体,早年他曾有奇遇,学过手摸仙骨之术,无需依赖照骨镜。他用手细细摸了小娃儿的四肢、七节、九窍,竟摸出,这小娃儿是一个天生仙骨!天生的无情道体!
小娃儿这时却待不住了,他扭动身体,想要从谢蓬山的怀抱下来。谢蓬山把他放了下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笑眯眯问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生道体,无缺仙骨!修炼进程神速,飞升只是时日之事,而不是可否之事!
他也只在典籍中见到过此种记载,之前海外多有天才传闻,但谢蓬山听说实际只是接近无情道体,沽名钓誉之徒。这个小娃儿,可是谢蓬山亲手摸骨检测,如书中记载别无二致的无情仙骨!
天地人三魂圆融,十二经脉通畅,灵台净澈,丹田温润。谢蓬山观他眉宇间一股仙气,天生绝情少欲,聪明绝顶。虽说还需经过照骨镜检验,他已经有了有九成把握。
小娃儿见大人还紧紧拉着他手,答道:“娘叫我幺儿。”
“幺儿?”连个大名都没有,谢蓬山心知,无情仙骨恐怕生在一个贫苦之家。
小娃儿说:“先生,我要去放我的牛了。”
小娃儿扯扯手中的牛绳,牛绳另一端正挂在树上,下端挂着个山果。牛为山果所诱,一直抬头舔着果子,小娃儿就把山果拉起来,青牛吃不到果子,不肯离去,小娃儿得以在这里听课。刚才,谢蓬山把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