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第三天,江桥又依约去寒冰洞送药。
宁见尘心知江桥今日会来,特地没有在疗伤,而是等江桥过来,他怕他再度无意中伤人。
今天一切很顺利,江桥把法阵的灵石都换了一遍,又略微打扫了一下洞内。这法阵是控制三尺泉散发的寒气的,以免其寒灵之气过于激烈,与火浣之毒相冲,损伤人体。
江桥快收拾完了,正准备走,盘腿坐在泉眼中打坐的宁见尘却突然唤住了他:
“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不适?我见你行动似乎有所不便。”
今天江桥进洞来时,虽然动作很小,但宁见尘已至金丹期,还是一眼看出了他脚步沉重,一瘸一拐,似乎受了伤。江桥未主动言明,但在他准备离去时,宁见尘还是开口询问了。
“我,我没事。”江桥有些拘谨地抓住了裤腿。
宁见尘沉默,既然江桥不愿多说,他也不应该多管闲事,只是……
江桥伸手去捞嵌在洞顶上的一颗灵石,他身高不够,垫了半天脚尖也捞不到那块灵石。然而,不一会儿,那颗灵石却裹着一团淡淡的白光,从洞顶上飞了下来,漂浮在空中,正好落在江桥掌心里。
江桥认出那灵力,是宁见尘在帮忙,便结结巴巴地说:“谢、谢”
说话间,放在他掌心里的替换灵石,也被灵力包裹着,飞上了洞顶,准确无误地嵌进了阵法之中。
宁见尘分明看见,江桥刚才伸手摸洞顶上的灵石时,滑落的衣袖露出来的手臂上伤痕累累,没有愈合的迹象,也像是,新伤叠加旧伤。
虽然洞中昏暗,但他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目力不受阻碍。
宁见尘开口道:“药还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江桥又憨憨一笑,说:“我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江桥拿起竹篓,往洞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踩到了一块石子,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但是他没跪下来,而是被一团白色灵光托住了。江桥听见宁见尘从水里走出来的声音,然后听到宁见尘说:
“小兄弟,你先别动。”
宁见尘犹带着寒意的手指在江桥身上轻轻一点,一股清灵的灵力便顺着奇经八脉流淌遍江桥的全身,然后江桥身上的伤痕就舒适了许多。江桥仿佛浑身一轻,伤口也要开始愈合了。
宁见尘轻咳一声,说:“我所学功法不适合疗愈,这只是我早年学过的一个招式,名唤‘青阳指’,有少许疗伤之用,兴许对你有好处。”
江桥抬头看着宁见尘,挠挠头,歉意地说:“抱歉,仙师,你的药,被他们抢走了,我没能拿回来……”
“他们?”
“就是,我的同门,他们和我差不多大,也是在这山脚下……”
宁见尘眼眸低垂,在昆吾派中长大,他又如何不知这些门派中以大欺小,媚上欺下之事?尤其是低阶弟子之间。宁见尘淡淡道:“是我疏忽了。”
“不是不是,是我太笨了。”江桥说。
“那你这肩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宁见尘问。江桥的后颈上,露出来一道新的粉色伤痕,和之前的烫伤、冻伤不一样。
“哦,这个,我昨天挑了点水,玉屑嫌我挑得不够……多挑了几趟。”江桥说。
宁见尘沉默,斟酌了一会该如何开口,他说:“如果你需要我替你禀明丘执事,我可以开口,包括,管束那些闹事的人。”
“啊”江桥听明白他意思,摆手道:“不用不用,玉屑他们,不是故意的。”
宁见尘见江桥表情,起初以为他是一个良善的少年,看了就让人心生好感,因此出手帮助。但现在看来,也是他性子过于懦弱了,所以惹人……谁知江桥摸摸头,说:
“他们都是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你既和他们一般大,又怎称他们是‘小孩子’?”宁见尘听江桥说话老成。
江桥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哦?”
“他们每日无所事事,其实是毫无目的,所以横冲直撞,不知道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那你呢?”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的,我每天要翻地、浇水、挑水、拾柴、练功……哦,还要送药。”
宁见尘一笑,说:“这些既是杂事,你有心问道,何不禀明师门,免了杂役专心修炼?”
“什么是杂事,什么不是杂事?”江桥睁着澄明的眼睛问,“我只知道在药田里时,我的心很静,在湖边时,我的心也很静,在石磨盘上打坐时,我的心也很静。他们打我时、骂我时,和我在药田里拔草、在湖边打水、在磨盘上打坐,没什么差别,我不觉得恼怒,也不觉得生气,因为那是心外之事。”
宁见尘心头一动,忍不住多看了江桥一眼。这个少年面目普通,只说得上清秀,但一双眼睛生得清澈澄明,如一汪湖水。湖面生波,让整个平淡乏味的湖水瞬间变得潋滟鲜明。
宁见尘看得恍神。
江桥又憨憨地笑了一声,说:“仙师,我有事,要走了,后天我再来看你。”
“不必叫我仙师,你叫我……见尘即可。”宁见尘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