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校尉……”步烟罗目色怔忡,脚步也不由凝滞。
凌月有些诧异地掠过她脖颈间的纱布,心中更对阿离的医术感到惊奇,步烟罗的伤口竟恢复得如此之快……不到一天便可行动自如?
暗忖之时,觉察到阿离朝自己身侧缩了缩,凌月明白此时不当提及此事,便按下异思,很快向步烟罗点头回应,继续迈步往外走。
“凌校尉,”步烟罗唤住了错身而过的凌月,苍白指尖拂过脖颈,郑重地朝她施了一礼,“烟罗还未感谢凌校尉昨夜的救命之恩,还有……请你原谅烟罗先前的软弱。”
“原谅?”长公主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上前一步道,“本公主听说了昨夜之事,心中很是不忿,步娘子不好好在家中养伤,反而跑来济安院看这些孩子,是因为心中有愧么?”
她满目愤慨地审视着步烟罗,似要撕破她楚楚的面容,将那轻飘飘掩过的残酷后果暴露在日光底下:“因为娘子知道,因你一人的软弱和背叛,差点让这些孩子永远回不了家,也差点毁了凌校尉。”
步烟罗面色煞白,骤然间红了眼眶:“烟罗自知罪不可恕……”
凌月沉重地叹了口气,凛然地道:“若是有愧,便坦诚对三司交代一切。”
“是……”步烟罗嗫嚅地点了点头,“烟罗来此之前,已在大理寺阐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前来长生观向妹妹报个平安。”
凌月态度疏淡地垂眸,因为此前练舞时的闲谈,她知晓步烟罗有个妹妹在长生观修行,虽无血缘却一同长大,感情甚笃,如今见其负伤前来,便知确实关系紧密。
该说的已经说完,她草草结束对话:“时候不早了,告辞。”
“等等,”步烟罗发现凌月牵着的人,往前探了探身,“这个孩子,是昨夜那个救了我的那个女孩?多亏了她——”
少女往凌月身后躲了躲,喏喏开口:“是凌姐姐和那个哥哥救了你……你昏过去了,可是,阿离看得很清楚。”
步烟罗闻言有些微怔,昨夜她因失血过多而神识不清,隐约望见一个碧衣女孩为自己处理伤口,可她记忆中的那张面容很是冷静果断,与眼前这道羞怯情态截然不同,一时也不大确认是不是认错了人,抑或是,她当真因神志不清而记混了什么?
愣神的片刻,凌月似已不想和她多说,微点了点头,便径自牵着阿离出门,长公主也缓了神色招呼过孩子们,泠然留下一声轻哂,便牵着她们的手跨迈离开。
步烟罗哀恸的视线被女孩们雀跃远去的背影牵动,如雕塑般久久伫立。
直到听见一阵步音缓缓而至,才幽然回神,聚拢视线看向面前之人,瞬时错愕地变了脸色。
“静,静王殿下……”
*
因为想着会带人回来,凌月与长公主来时特地多跟了一辆马车,将孩子们安置在随行马车中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长公主与静王……”
马车平稳前行,长公主猜到她有此一问,未急着作答,反问道:“你方才也见到他了,你觉得此人如何?”
凌月想了想,很快根据直觉回答:“笑得让人发毛。”
长公主噗嗤一笑,面上浮现寻到知音的欣悦:“你我真是所见略同,虽然静王总是笑眯眯的,但我总觉他的笑里没有几分真情,好似戴着一张谦卑恭顺的面具,无论别人说什么都逆来顺受,可他的眼神里又没有恐惧和愤怒,活像个藏着暗箭的笑面虎。”
“但若只是表面让人不舒服,本公主也不至于这样针对他,”长公主面容稍敛,“三弟没怎么和你提过关于静王的往事吧?”
凌月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一抹好奇。
“三弟和萧姨一样,都是不愿议人长短之人……”因为打开了遥远的回忆,长公主目中染上复杂之色,将往事娓娓道来,“其实静王的母妃原是萧姨的宫女,因为乘虚献身怀了身孕,才被封为柔妃,此事传为宫廷丑话,被父皇禁止谈论,我也是见柔妃对萧姨态度伪善,而萧姨又对柔妃隐隐疏离,才向身边的老嬷嬷打听到的。”
“我幼时只觉得柔妃欺下媚上,让人喜欢不起来,后来同静王一齐长大,便觉得他比之他的母妃更为虚伪,虽表面亲善,嘴里却分不清真话假话。记得曾有一次,我和三弟比赛爬树——”
“爬树?”凌月思及江风之清冷的模样,讶然出声。
江舒雅感慨地笑了笑:“是啊,很难想象吧,三弟少年时,也曾有过一段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时光,卓卓风流,可与日月争辉。”
凌月试图在脑海中描绘那幅画面,心中生出丝丝难言的苦味。
“说回静王罢……那时静王也提出要参加比赛,可又暗中让太监去请来母后,害我们被母后训了一顿,事发后他哭着跟我们道歉,说是害怕我们受伤才乱了分寸,”江舒雅可笑地轻哼一声,“可我总觉得他就是故意。”
“这样的事情多了,当他的母妃蹊跷落水,作为唯一证人的他说是酒后失足,我也全然不信。奈何拗不过母后,看他可怜把他收为养子,让他风风光光地得了个亲王的封号,又在我要修建济安院时,让我修于静王所在的长生观中,以示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