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的反应,凌月心中升起的那抹猜疑愈发浓重,蹙眉问道:“步娘子常去长生观看望妹妹,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么?”
步烟罗双瞳倏然放大,似乎是终于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面上很快浮现一抹的骇然之色,片刻的眼神游移后,她握着匕首的双臂微微垂下,神情有些恍惚地道:“是我睡糊涂了……我方才做了一个很逼真的噩梦,梦到妹妹不见了,我到处在找她,找不到,又忽然惊醒,所以,才一时代入了噩梦的场景……你,凌校尉方才是说,你把我妹妹抓走了?可是昨日明明好好的,发生了什么——”
“你在说谎。”凌月眸光冷如寒星,沉声打断,自从被这个神色楚楚的女郎欺瞒过后,她不敢再在此人面前放松警惕,十分谨慎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将她的那道一闪而过的逃避明明白白地收入眼底,又勾起了记忆中的一些细节,凛冽道,“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你习舞那日,我问你威王是否有为难于你,还为了确认你是否受伤,探查你的脉息,那时你垂眸闪动的眼神,简直与方才如出一辙。”
“事到如今,你依然选择对我说谎吗?”
听着凌月厉如冰刃的失望质问,步烟罗心中一阵锐痛,目光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一齐练舞的亲昵还历历在目,那时的凌月总用关切赤诚的目光注视着她,询问舞步的语气亦可爱慧黠,活像她的妹妹一样,那样纯挚热忱的信任何其可贵,可她却何其残忍,竟用谎言一步步将其摧毁殆尽,甚至于得承了救命之恩,却依然报之以谎言和欺瞒,让这个像妹妹一般的女孩在看着她时,目光渐渐变得毫无温度,只有失望和审视——可是,可是……她已经为了那道盼望忍辱负重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如抓着的稻草溺水者被拖得越陷越深,如何可以毫无顾忌地坦诚一切,让努力付之东流?
这样的痛苦挣扎与那些女童得救后的雀跃反复折磨着她的心志,让她近来噩梦缠身,无法以平静的心情到兰香楼迎客,她便借着养伤的由头留在紫烟阁休息,谢绝探视,可内心的煎熬却全无缓解,眼下,面对凌月突然而至的叩问,她百感交杂,无言以对,只能以沉默来维持几欲崩溃的心神。
而凌月始终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催促,不逼问,只慢慢地观察她的神情,仔细地回溯着每一次与她见面的那些细节,从在珏王府客院询问她所弹曲子的心境,到练舞时听她谈起妹妹时的感怀神色,再到上次在济安院,她看着阿离的眼神,待将猜想在脑海中清晰地过了一遍,才缓声开口:“其实你梦中一直在呼唤的小妹,不是长生观的云珠道长,而是另一个被人控制起来,用来威胁你的女孩,是不是?”
见步烟罗神色忽变,呼吸也渐渐开始急促起来,凌月心下了然,凝眸道:“果然如此。所以,其实你一直在以兰香楼花魁的身份收集情报,暗中汇报给静王,而长生观的那个妹妹,便是静王为了联络你而安排的幌子,今日我已经去云珠女冠的静室搜查过了,她的衣柜里有一块刷了新漆的方形截面,想必就是通往静王静室的密道机关吧?”
步烟罗目中闪过一丝慌乱,咬紧了牙关:“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月神色未变,依然目色如镜地直视着她,循循善诱道:“是不是静王抓了你真正的妹妹,要挟你,授意你误导珏王殿下,让他怀疑是威王唆使太医对他下毒?只要你说出实话,我和珏王殿下都会帮你救出你妹妹。”
步烟罗握着匕首的手臂一抖,哀切地摇着头,似乎终于忍耐到了极点,唇边泄出一缕无助的哭腔:“我不知道,不知道……如果被他觉察我泄露了什么,小妹就活不了了……”
凌月想了想,决定先从步烟罗最关切的事情发问:“步娘子是不是并不知晓你的小妹被关在何处?”
步烟罗神色很是痛苦,仰头压抑着眼眶中的泪水,犹豫了半晌,闭着眼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确认她还活着?她有定时给你写信保平安吗?”
女郎垂下眼睫,似乎是回忆起了让她感到安心的事情,嘴角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泪中带笑地轻轻颔首。
“是他亲手将书信交给你的,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步烟罗张了张口,却又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止住话头,抿紧了嘴唇,仿佛已不能透露更多。
凌月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思量片刻,猜测道:“莫非就是昨日?他是不是问了望归楼相关的事情?”
步烟罗面色一滞,有些不自在地回避着她灼热的视线,没有作答。
见此反应,凌月更加确信步烟罗与静王的最近一次联络就是昨日,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焦灼之感,确认了步烟罗背后之人正是静王,那么毋庸置疑,静王必然知晓珏王殿下中毒之事,可昨日在济安院他却故作不知,心思叵测,若是步烟罗向静王透露了阿离为她医治伤势之事,或许会引静王猜疑他们收养阿离的原由,可若直接询问此事,却更会引人怀疑阿离的身份……
略微冷静了一会儿,凌月才又问道:“那他可有承诺过,何时让你和你妹妹团聚?”
步烟罗颓然地垮下双肩,语气中满是疲惫:“自然是等他达成目的的那日。”
看着步烟罗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