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难题。若是就此入了苍梧军,一旦有战事,他不怕受伤,也不怕死,可那时谁来照顾这对兄妹?
没有人了。
他突然清醒过来,无论在哪里,他不能有事。想到这里,蔺九不愿再想,从怀里摸出那薄纸,三两下撕碎,随后扔出了窗外。
第二天晨起,蔺九到牙行回复。掌柜对他的决定十分震惊。他听蔺九要做护院,连声说了好几个可惜。可看蔺九的神色不像玩笑,他开始想这人是否太过贪生怕死。毕竞军令如山,进了军中上了阵,听鼓声不进是要被杀的。蔺九说自己愿意去试试那护院,今日便可见见主人家,也见见那家人的院子,看自己是否合适。
掌柜一边惋惜一边也尽责带着他去了城西。户主是位药材商,因常出远门,不放心家眷财产,要再雇一位护院。如今城中人烟繁阜,蔺九和掌柜一看户主在离主街不远的地方购置三进的大院子,便明白其家产不菲。主家管事试过蔺九的拳脚,问过底细,当场便表示满意。蔺九却说,希望主家能将佣金提高一成,若不提高这一成佣金,他宁愿再回牙行等等别的机会。那管家向掌柜递了个疑问的眼神,掌柜的急忙打圆场道:“这兄弟家里有一双儿女要养,武艺又高强,因此不得不开得贵些。”管家对蔺九临时加价的行为不满,抛下二人在门口,自己到书房去请示主人。他出来之后还是犹疑,掌柜的见状把他拉到一边,两人嘀咕了一阵。转过身来时,管家最终开口同意,加一成佣金雇下蔺九。回去的路上,蔺九忍不住好奇向掌柜的问道:“请教掌柜,我没接受那名帖,为何管家还愿意雇我?”
掌柜的颇有些无奈地笑笑,他笑身边这男人不知是深藏若虚,还是真的不自知。能在节帅府招贤宴上拿到名帖的,岂会是普通武人?蔺九猜到,这管家并非看中他个人,定是掌柜的说了他在招贤宴上拿了名帖的事,他才同意了。在苍梧城中,跟苍梧军和节帅府有关的一切都是一块金字招牌。
郭岳让蔡升给陈荦送来了一匣云锦,嘉奖她那日从容应对,助他瞒过众人的机智。名贵的妆花云锦装在紫檀衣匣里,甫一打开,就是见多了名贵布料的小蛮也忍不住惊叹。图案绚丽宛如云霞,料子上竟有杂有孔雀羽线。云锦是如今大宴价值最高昂的布料。江淮地区出产的云锦最好,从前朝起就是御用织物,大多供奉平都城,外间极难买到。没想到府中竞买了这么多云锦,还赏了整整一匣给陈荦。
看小蛮摸着那匣子又叹又喜,陈荦忍不住笑道,"小蛮,我的衣裙已经够多了,几时才能穿这些云锦。”
“姐姐,女人哪有嫌衣裙多的,再多十倍都不多!用这云锦裁衣,才十分衬姐姐的妆面。”
陈荦却说:“小蛮,我不想要这个奖赏。如果大帅真的要奖我,我想求大帅给个别的奖赏。”
小蛮万分惋惜:“姐姐,能有什么奖赏名贵得过云锦?”陈荦让小蛮将衣匣原封不动装好。当晚郭岳来时,她向郭岳请求,能不能奖赏她常去府内库房阅览古籍,她宁愿将云锦换成这个。郭岳正躺在榻上让蔡升推拿,转过头看到陈荦坐得端正,悬腕握笔,飞快地批阅着香几上堆成小山的公牍。有片刻时间,郭岳好像看到另一个人。陈荦出身妓馆,本是以色侍人的风尘女子,入了府也该是囿于闺阁的姬妾,可她不知为何竞会有这样一副如读书人一样的心肠性情,经年不见更改,实在有些罕见。郭岳于是口头一松,“那库房有什么稀奇,不就是些旧书和堆积的公文,你要去便由你吧。管家那里让蔡升去说一声,给你制一把铜钥。你以后自由出入便是了,不必每次专门来向我请示。”
陈荦喜上眉梢。
蔡升在榻前应允。“是。”
堆在螺钿香几上的公牍比前些日子多了一摞。陈荦翻开文牍,发现多出来的一摞是府衙里的法曹参军报上来的。年初,府衙现任的节度推官樊德病逝,半年来一直未有人继任。在苍梧,节度推官除协理日常庶务外,主要职责在掌刑名,断狱讼。有州县不能决的案件,皆总至节度推官处审理判决。樊德是早年间就跟随郭岳的亲信,在节度推官任上十年,案无留牍,政绩斐然,在苍梧百姓口中颇有声名。他溢然病逝这半年,郭岳一直未能选出合适的人接任他。推官手下任事的法曹参军和衙推等按律不能越权,因此不得不将案件上报。陈荦问道:“大帅,如何处置这些案件?”郭岳说:“我今早已定了樊德手下的录事参军朱藻继任樊德的位置。朱藻跟随樊德数年,对一应推官的日常事务该是熟练的。朱藻明日就上任,这些公牌你不必批示,插上牙签,明日送去朱藻处吧。”“是。”
郭岳看着陈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荦娘,我记得从前听你背诵过《大宴刑统》里的律文。你可知道,诺大的节度使府,数百属官,能背下《大宴刑统》的人没几个?那律文异常繁冗,非寻常文字可比,难得你有这份识记超群的天资。”陈荦不明其意,停下笔抬起头,等着郭岳接下来的话。郭岳说:“我眼前暂无别人可以指派……朱藻虽然跟在樊德身边做了几年录事参军,然而要他替代樊德,我恐怕他尚须时日磨炼。荦娘,即日起你奉我的命令到前衙去,跟在朱藻身边助他理事,佐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