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两下,三下……灰原哀默数着呼吸,指尖儿无意识地在掌心摩挲,抠弄,月牙儿般的凹痕便深深浅浅地烙了上去。她那掌纹里,还残留着昨夜做APTX4869解毒试剂那股子苦橙气息。
科学家这近乎自虐的清醒,恰是沉沦前兆。
只是此刻,她觉得身后那视线,不是错觉,绝对不是。
那人眼波流转,化作无形的锁链,比琴酒那把老旧的勃,朗,宁手枪更让人心底发毛。
冷兵器对上热兵器,终究还是败在那双美杜莎般的眸子下。
如果美杜莎活在米花町,或者是好莱坞的比弗利利山庄。怕是要跟那人义结金兰。不过,石化前,她还得先八卦一句:“你这眼线笔,色号多少?我也想试试~”
女明星的温柔这东西,往往是对敌之时,最为高明的拘束具。
中森警官若懂这个道理,早该去隔壁借调人手,让佐藤美和子去抓基德,保管手到擒来。顺手还能演一出《魔术快斗·禁忌之恋篇》。毕竟快斗少爷最怕的不是枪口,而是年上系大姐姐身上那股子香水味,带着成熟蜜桃的甜腻甚么的。
身后,那沉甸甸的重量感,蓦地压了过来,带着甚么湿漉漉的,雨后青草地的味道,压得灰原呼吸一滞。
江户川那家伙,此刻若在场,眼镜片上的反光怕不是要碎成八瓣了。说不定,他胸前别着的侦探徽章都要惊得没电,滋啦滋啦地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这水汽氤氲、雾失楼台的当口,灰原的纽约旧梦,便隐隐约约地浮现,如老旧默片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
PTSD都要变异成PTLD(创伤后恋爱障碍)了。
雨势骤变,这般天气最适合做三件事:杀人,接吻,或是杀人前的接吻。三选一,原是柯南那小子的经典套路,只是今日想来,倒像是贝尔摩德本尊亲手执笔写的犯罪预告函,带着甚么恶作剧般的戏谑。
这种感觉,不是初次了。
宫野志保的记忆,在米花町的雨季里褪成了泛黄胶片,带着甚么陈旧的霉味。那人,本就是活在老电影里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带着上个世纪黑白的老旧影片的优雅。
虽然她也没有那么老。沙朗活跃的时候,好莱坞也都是彩色影片的时期,但她,偏偏就是带了那个上古年代的感觉。
时光流逝,贝尔摩德可以用易容术在记忆里显影定影,偏生洗不出真相。
纽约暴雪夜,贝尔摩德高级公寓的电梯间那片刻的体温,带着融雪的冰凉;实验室通风口飘落的金发,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微光;以及某次任务报告书上残留的唇印——全都带着苦艾酒的气息。
此刻回忆起来,像熟透的苹果,甜得发苦,发酸。
这些时日的那个人,莫不是还在某处高档酒吧里,翘着腿坐在吧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酒,杯沿口红印艳似血痕,还带着甚么诱人的光泽。
故意留的半枚,不知是否用拓扑学原理设计接吻角度,等着某个茶发少女来拼成完整唇形?
A lipstick makes a lover lover.
这血色唇印在灰原眼里,可比伏特加的子弹更致命——毕竟,话说回来,科学家能解千百种毒,唯独解不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若黑衣组织开酒会,这杯沿口红印怕是要引发第三次组织内斗。
这些日子,灰原把自己活成了一只被扔进黑色电影片场的小白鼠,倒也是可怜见的。
诺兰那套叙事手法里,实验品,往往会在最后十分钟掀翻整个棋盘,来个惊天大反转。
可身处柯南宇宙的灰原,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自问对上黑衣组织,没那本事。
这些日子里,熙熙攘攘的地下铁站台,擦肩而过的计程车窗,人头攒动,倒是方便跟踪者藏身其中,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整个城市,倏忽间化作她的镜面舞台,今儿个是地铁事务员,明儿个是便利店店员,后天......
话说回来,追猎者与被追者之间,最危险的游戏,从来都是双向的镜渊。
恰似满月之夜两柄抵颈的枪,谁先动了那不该动的心思,谁便输了。
猫鼠游戏玩到第七层,究竟谁是猫,谁是鼠?须知《猫和老鼠》演了八十载,杰瑞早把汤姆当老伴,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组织里那些有代号的成员,可能都该人手一本拉康的镜像理论,好好研究一下,这混淆了现实与想象的结构主义情景。
黑衣组织若开读书会,琴酒可能读《君主论》,伏特加看《如何成为好小弟》,贝尔摩德,则是波伏娃《第二性》书页间,夹着纽约上州后花园里精心培育的玫瑰标本,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灰原路过地铁站,侧头看去。那电子屏,闪烁着班车时刻,反光玻璃上重叠着无数人影,好似那人千张假面,让人分不清真假。
灰原暗暗心惊,她总觉得下一秒电子屏就会故障闪烁,现出“Vermouth”字样的摩斯密码。
这密码要是解码了,绝对不是,也不应该是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她想。
猛地回头,街巷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湿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