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街道上,紧闭大门的楼宇被人缓手推开。与外面相比,里面实在太安静了,像一汪死水,任风雨如何击打都不会泛起涟漪。
更准确的说,是死气与死寂,是那种因为没有希望而苟延残喘导致的萎靡。
“姑娘们都不爱出门,饭也吃得少了。”一旁刘康小声在说。
李熙望了眼四周,走过去随手抄起一把椅子,椅子脚从地面划过发出撕拉地刺耳的声音,刘康忍不住皱起眉捂耳朵,她却全然当作听不见的模样,一路划到连接二楼的楼梯处,安安稳稳坐下来后,才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都叫出来。”
“好。”
刘康匆匆上楼,当当敲了两扇门:“姑娘们,当家的来了。”
紧接着又往楼上爬,又响起了敲门声。
李熙见到离琴离棋离书离画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她等得很有耐心,六位女子犹豫了一下从楼上走下来,面色都惴惴不安,李熙瞧了她们一眼,看出了她们那种强烈的害怕以及其中偶尔几丝“终于到了这天”的释怀。
这些日子,刘康好吃好喝把她们养着,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她们好。从未过过好日子的女子们早已有过无数种猜测,一种比一种糟糕。而今日,这些人终于要对她们动手了。这样想着,她们的步伐却越发沉重。
顶多是回到地窖罢了。有人心想。
等她们相携来到李熙面前,李熙仔细打量了每一个人。一段日子不见,瘦骨嶙峋的倾舞倒是多了些肉,不过依然很瘦很瘦,只是人看着精神些许,而其他人身上的伤痊愈不少,其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她们的眼睛里仍旧无光,脸上没有当初的畏惧但却有从未消失过的害怕、不安。
“介绍一下。”李熙先道,边说抬眸望向门口。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冒出两道人影,斜斜投进楼中。
六位姑娘当即吓了一跳,紧挨彼此的身体靠得更紧了。
踏。
一脚踏入楼中的男子背着脏脏的背篓,脸上还有没有洗干净的泥土,见了姑娘们扬起一个笑,笑容真诚可爱:“我叫陈识,是个大夫。”
“我叫石深,是个厨子!”石深紧跟其后,他相比陈识就看上去可怕多了,整个人面无表情,只在说到厨子的时候,声线一抖,隐约有点激动。
六位姑娘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止不住发颤,似在害怕。
还是下意识抵触男子吗?李熙思忖片刻。
正在她思忖之时,从门口又犹犹豫豫扭扭捏捏走进来一个人,她小心看了李熙一眼。
她不由得想起昨天。
——“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不在乎,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事。”
最打动她的还是那句:
“这是你的户籍,你若不想帮我也无所谓,拿了户籍离开好好生活吧。”
想着她拳心紧握,挺胸抬头:“我叫王翠英。”
一二三四五……除去一直照顾她们的刘康和见过的小女孩李熙,一瞬间楼中就多出三个陌生人,这让姑娘们更加缺乏安全感,双胞姐妹双手交握,将对方的手握得死死的,感受着对方内心的恐惧。
望着这么多人,倾舞恐惧得声音艰涩,喉中不停吞咽着什么,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看向李熙,怯生生问道:“你、你要把我们都卖、卖出去吗?”
在见到陌生男子的时候她们的脑袋就停止思考了。耳边一片模糊,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有害怕在不停生长。
李熙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想平时一样面无表情都做不到了,她不是个情绪外化的人,只是面对这些女子,她需要更有耐心更加温柔。
她无奈叹息,声音刻意放柔许多:“各位姐姐,陈识和石深只是大夫。你们是我的人,他们也是我的人,卖了你们对我而言只是左右倒右手,没有好处的。我不会卖了你们,我只想让他们给你们治病。”
李熙知道说再多的柔情话对她们而言都是耳旁风,不如直接将利害关系摊出来可能她们还能听得进去一些。
果然,李熙这么说,她们理解了不少,莺莺抬眸,眼中仍旧还有疑虑:“你为什么要给我们治病……治好了,还会卖我们吗?还是,你想要我们做什么?继续做伎?”
莺莺的嗓子似乎好了不少,不再是沙哑的声音了,正如她的名字,莺莺,她的声音也有几分莺鸟的韵味,悦耳动听。
莺莺的话显然也正是其他人想问的,她们或多或少都支起耳朵,悄悄瞥来眼来看李熙,想知道李熙会怎么回答。
“若、若要我继续做伎……我宁愿死。”莺莺眼波盈盈,她咬着唇,说出决绝的话来。
李熙望向她:“明人不说暗话。这座楼我是要开下去的。”
莺莺一愣,眼中的泪流下来:“那就别救我。”她背过身去就要上楼。
“那就死吧。那种鬼日子我一天都不愿意过了!”离琴和离画垂眸,将绝望压在鸦羽之下。
离书和离棋似乎也想说点什么,倾舞却紧紧握着另外两个姑娘的手,对她们摇了摇头。
离书和离棋唇抿成一条直线,终究是按捺住了。
倾舞抿了抿唇看着李熙,她不由得想起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