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领路的姑姑宛微见姣枝边走边望的模样,好像是看到新鲜事物的好奇孩子,竟也没有生出不稳重端庄的怪罪之色。她微笑道:“小贵人,此处是凌霄门,位于北宫墙的西宫门,又称‘青霄门’。虽然它只是一座小门,但也别小看此门......”
宛微顿了顿,倒也不是她不知道如何说,而是姣枝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异常地认真,认真到她有些忘了,于是,她浅浅微笑。
姣枝则是眼角眉梢都吊起兴奋来,见人没有继续讲下去,“噫”了一声:“这里还只是一座小门吗?可是真的好大呀!”
她们两人一同走进皇宫城内,姣枝走在前面,时而垂下目光望着含凉殿的荷花池,时而抬眼去看碧瓦朱甍。竟然比昨日在四季楼更要奢华百倍,却也只是窥视到宫城内的冰山一角,飞阁流丹,世间无二。
姣枝走在长长的廊庑下,转了好几个圈,厚重的宫墙好像都因她而变得明亮了起来,只能看到姣枝一人。
待姣枝完完全全回过神时,身后跟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而她走进了一座雄伟巍峨的宫殿之中,拾级而上,视野开阔,望见了极大、极高、极阔的平层,四面透风,四周立柱,高耸入云,犹似天埑。更有无数幔帐垂下,影影绰绰,她缓而慢地走前,忽而被旁边细微翻动书页的声音打乱,脚尖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探过朦胧幔帐,便见中心那人慵懒随性地斜倚靠在凭几上,深色黑眸被日光晃得轻眯了下眼,仿若一只散漫惬意的猫,却含有难以察觉的攻击力。
想让人靠近,但又止不住胆怯。
姣枝睁大眼睛努力去看,又被风起风停的丝带遮挡,始终看不清明那人面容。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于是极轻地呼吸,再而抬手撩开幔帐,如同揭开面纱般,将要看清眼前究竟是何种场景,还没待她完全掀开,倏然有一只冰寒刺骨的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姣枝被冷意刺得颤然抬眼,旋即抬眼撞进一双隐含不易察觉凌厉之色,却又极其漂亮狭长的双眸中。
眼前这人身量极高,肤色透着病弱的苍白,却不显阴郁,可能因常年习书,通身更显得温润出尘,不过大概是久居高位,也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压迫,就连微微抬起的下颌都存在逼人的气度,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气质优雅,气度逼人。两方交错,竟也不觉得违和。
可姣枝见他的神情愈发强势,眼中透出的冷冽几乎要凝为实体,眼皮不由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好似踩到了一只老虎的尾巴,也如暴风雨的前奏,而她正被席卷在这场风暴之中。
少顷,她遽然发觉,身前玉佩的声音在她的手腕被握住的那一刻,一阵狂响:“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仿若是催促,又像是警醒。
方才姣枝看入迷了去,没想到这人生得如此好看,现下回过味来,心中更是一阵刺寒,她下定决心般用另一只手将玉佩紧紧握住,示意系统不要再吵闹不止。
彼时不消旁人讲,姣枝也已经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般年轻。
少年的眉头恰似蹙了一下,良久未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好似要在她身上看出点什么。他见人也不讲话,微垂眸,视线极轻的掠过姣枝的玉佩,嘴角弯起弧度,嗓音懒漫又疏离。
“你是谁?”少年挑眉质问。
姣枝压下惊疑,报上名号:“青州浔阳县桃源村姣枝。”
少年又问:“谁带你进来的?”
姣枝回答:“一位漂亮的女娘。”
少年再问:“知道我是谁么?”
姣枝再答:“我应该知道…”
对方笑了一下,声音悦耳。与他方才公事公办的诘问不大相似,他慢悠悠道:“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姣枝闹了一阵脸红,长安都是世家大族,可能都不曾听过这州县,更遑论她的名字,于是,她小声补充道:“陆家。”
裴聿怀了然地轻笑了一下,再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目光依旧流连于她脸上,声音轻而慢:“原来是那位要嫁给我的陆家女娘。”
话音正落,姣枝起先只是脸颊微微泛着红晕,这时便是迅速熟透了,整个人从白里透红变成了满脸通红,甚至能感受到身体发出晕晕热气。
她呼吸不畅,感觉整个人都缺了氧,女儿家脸皮薄,被如此明目张胆地说,真真……!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这位少年说得也没有错,无论是站在她自己要刺杀的立场,还是陆家想要傍上圣人的心思,两方选择的结果,都是要嫁给他的。
姣枝抿了抿唇,眼神在此时异常清明坚定,望向少年时更是如此,她轻点脑袋,在喉咙轻轻发出一声短促,似‘嗯’又似‘哼’。
声调软软的,但没有撒娇,因为含着羞赧,语调绵绵中带着迷糊,听起来更娇柔。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视线好像蕴含着某种魔力,恰似要把人吸进去,姣枝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眼中更深的自己。
裴聿怀目光下敛,看着姣枝漂亮明媚的眼睛一眨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