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朱塵送来的。
其上言辞极简单:
余部已清。
青蛟之事我不追究,银珏之仇,我就此记下。
仅此而已。
郑乔哲犹疑不定,嗫喏着开口:“明姑娘,这……”
阅毕,信纸无火自燃,转瞬间化为点点尘光,消逝不见。
“朱塵不会再来这里了,银珏他们引起的祸乱也就此停息,你先前担忧之事,尽可以放下了。”看郑乔哲不是很信的样子,她解释:“朱塵曾是彼泽山主,亦是一方掌管者,有管教之责。她与银珏抛开旁的关系,实则对他有着天然的管教束缚责任。她本就不该这样纵容银珏在此地胡作非为。”
“如今她既已言明,便是不会再有乱子了。”轻舒一口气,明雪安抚众人,“别担心了,朱塵从不食言,此地日后三十年的安康是已经有了。”
转头看向郑乔哲,又看看江清霖和陆弗承,“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家去了。”
“可以回家了”几个字叫几个少年都小小欢呼雀跃了一番,尤其是江清霖和杜韶辰,他们拽着郑乔哲的左手高兴地朝回走,“师兄!太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回去了让五长老好好跟你疗伤,看看能不能再断肢重生!”
郑乔哲明显还有话,他按住火急火燎的师弟师妹,担忧地看向明雪:“明姑娘,那信上说,朱塵她同你……”
他的话唤起了几人刚刚忽略掉的信息,欣喜地庆贺声戛然而止,纷纷皱着眉看向明雪。
明雪哑然失笑,“我同朱塵之间的恩怨,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同这件事没有关系。”
“她不会因为没有这件事而同我冰释前嫌,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即刻要取我性命。你们不必担心我。”
小少年们依旧苦着一张脸蹙着小眉头,明雪无奈,笑着宽慰他们:“大不了她要我一些奇珍异宝,我也不是不能给她的。别担心,没有那么严重的。”
都开起玩笑了,少年人也知道不该再继续过问了。经此事,他们虽不能明确这位绿衣明姑娘是何方神圣,却也清楚她实实在在是一位神仙。而神仙之间的事,他们这群人族小孩,是掺和不进去的。
兰艾不同香,千里不同风。
只能默默祈愿,遥祝她顺遂无虞,长乐常安。
少年人定下了归程,分离前一夜,小渔村里的村民与耆老们都聚在一起,共同庆祝祸乱的平息,为功劳万千的修道者饯行。
篝火前,少男少女齐齐拉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乐的歌声伴着升腾的火焰,在星河璀璨的夜里,奏出一曲又一曲相逢的庆贺和离别的不舍。
暗香浮动,火光将人影拉得长长。敬真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酒壶,走到静坐在一旁满脸笑容的明雪身边。她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可她只顾笑吟吟地看着舞蹈欢歌的人们,并没有起身续杯。
清酒自纤细的壶嘴泻下,如一条晶莹剔透的冰柱。这冰柱砸在小杯盏中,漰溅起细小的水珠,映着热烈的篝火,宛如小小的烟花。
“师叔。”倒完酒,敬真就势坐下,“怎么不一同前去踏歌?”
摇晃的酒面上有小小的模糊不清的火光,明雪仰脖,一饮而尽。
“这样就挺好的。”
说着,她眸中水波流转,潋滟如光,仿佛是回忆起了美好的旧事:“当年……”
话开了头,却不能轻易接续下去。她面上含了笑,微一抿唇,将过往尽数咽下。转头看向红衣猎猎的少年,微微歪头,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啊?看俞俞她玩得多开心!”
撇了撇嘴,敬真嫌弃地瞅了俞俞一眼,“她没心没肺的,什么都忘得快,心里什么都不记挂,当然玩得开心。”
这话像是在抱怨,明雪来了兴致,“怎么了?”
收回目光,小少年低了低头,闷闷的声音传来:“朱塵的事,师叔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怔忪一瞬,明雪眨了眨眼,“怎么这么说?”
“他们不知道青蛟的事,可是,我知道。师叔是为了救我才杀了青蛟,如今又为了我同朱塵再添一笔仇怨,师叔怎么能毫不在意呢。”
“真是傻孩子!”明雪笑叹,“我同朱塵青蛟,那都是早几百年的恩怨了,与你有何干系?怎能说怪你呢?”
敬真的脑袋抬起,坚定的目光紧紧盯在明雪脸上,“可是师叔,重点不是你是否同他们以往有恩怨,重点是如今她要记下这一笔仇怨,恐怕会对师叔不利!”
她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朱塵说“就此记下此仇”是什么意思。她无奈地笑了一声,伸手又揉了揉敬真圆润的脑袋,“别害怕,朱塵确实厉害,但我也没有那么弱。”
“我不是……不是说师叔不厉害……”敬真急急解释,“我是担心——”
“担心”二字脱口而出,敬真脑中警铃大作,生生止住了话头,才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尽。
顶着明雪略带疑问的笑眼,敬真顿了顿,躲闪着把话接上:“我担心师叔一个人,会难以应对。”
“我这不是还有你和俞俞两个帮手呢吗?”玩笑似的,明雪转而拍了拍敬真的肩膀,“别害怕,敬真。”
这个心地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