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整个杭州城。
一路上,苏绾的心情如提线木偶般绷紧。虽说此行是她主动挑起的事端,可当车马行至殷家门前时,她反倒生出几分怯意来。她的脸面丢尽事小,连累秦欢一并受辱,才是真正难堪。
秦欢察觉她心绪不宁,低头握住她袖下露出的一只柔荑,掌心微暖,温柔安慰:“没事的,我姨母是很重礼数的人,她准不会为难你。你也不要去管别人,天塌下来,有表哥替你撑着。”
苏绾勉强笑了笑,“我与舅舅舅母从未见过面,旧年都是苏夫人返回钱塘老家探亲。第一次登门拜访,我心里咯噔咯噔的,万一他们连大门都不许我进怎么办?那可丢死人了。”
秦欢睇着她那因害怕而略微泛粉的面颊,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笑道:“不怕,他们不肯开门,我就让人拿锤子砸开,今日非要你堂堂正正进他的门不可。”
苏绾拍开他的手,假嗔道:“正经些!”她嘴上如是说,心中那份忐忑,倒真被他的玩笑冲散了些许。
自从那晚断桥边的表白之后,秦欢像是放开了禁忌,表达爱意热情又直接,不再是沉默寡言的一张脸。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也霸道了许多。
光是傻等着她的答复,怎么够呢?他已等待了两世,早就磨灭了耐心。
他须主动出击。
车马巍巍而至殷府,一个个礼盒从马车上抬下来,红绸包裹的箱子被整齐地码放在廊下,堆成了一座小山。管事手持礼单,细声核对,生怕有丝毫的疏漏。
众人下了马车。
萧染懒散地拢了拢披风,漫不经心道:“不得不说,这殷府的排场,倒是挺有看头的。”
苏绾微微一笑,“比不得小侯爷的排场。”
萧染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懒得再接话。他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倒是比往日安分了许多,也不怎么与苏绾斗嘴。刚刚来时路上,他甚至刻意避开与苏绾同乘一辆马车,自己单独骑了一匹马。
殷家主母殷薛氏,带着一众仆从迎了出来。
殷薛氏身穿墨绿绣梅花的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翡翠簪微微泛光,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又不失威严。
她的目光在苏绾身上淡淡一扫,随即落在秦欢身上,神情顿时变得柔和起来,慈声道:“欢儿来了!姨母盼了你许久,总算等到你了。”
秦欢微微拱手,“劳烦姨母挂念,晚辈问安。”
苏绾福身行礼,“苏绾见过舅母。”
殷夫人淡淡点头,眼中不见波澜,随即吩咐身边的丫鬟:“快请客人入内,别让他们在外头吹风了。”
言毕,殷夫人令下人安排车马,萧染骑的马有些认生,嘶鸣啼啸,就是不肯让小厮靠近,因而二人在院子里耽搁了一下。
厅中火炉烧得正旺,暖意扑面而来,茶香与果脯的甜香在空气中氤氲弥散。
苏夫人端坐侧席,手执茶盏,见苏绾走进来,嘴角浮起一抹淡笑,“真是稀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绾心中翻涌着怒意,恨不得将无数的嗔恚劈头盖脸泼到苏夫人身上,但眼下是殷家主母的地盘,碍于礼数,她只能将这股火压了下去。
她上前两步,福身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呸!”苏夫人啐了一口,冷声道:“可别叫我母亲,我承受不起。”
苏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攥紧袖边,强忍着怒气,咬牙说道:“母亲话不可这么说。您虽已与父亲和离,但终究是供养女儿长大的母亲,这份名分与恩情,是断不了的。”
苏夫人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厌恶,“还敢提起你父亲,提起和离之事!要不是你和芸娘那个贱人搅合,我怎会落得这般境地?你这只黑心的野鸡子,早晚遭报应!”
来自长辈无边无际的谩骂,令苏绾精神几近崩溃。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这位——可是姨父的小妹,苏夫人?”
秦欢迈前一步,微微作揖:“晚辈秦欢,见过苏夫人。”
苏夫人正骂在兴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介入弄得一愣。她虽痛恨苏绾,但也不敢在殷夫人的外甥面前失了分寸。苏夫人略显僵硬地直了直身子,放下茶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原来你就是秦欢啊,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秦欢长身玉立,态度不卑不亢,“苏夫人莫动怒,表妹千里迢迢来此,只是为了拜见长辈,何必风刀霜剑严相逼?撕破了脸面,对谁都不好。”
苏夫人显然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白,毫不给自己留面子。既然对方不领情,她这做长辈的当给他点颜色看看,遂冷声道:“我在教训我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目光上下扫过秦欢,随即冷冷一笑:“怎么?难道你也是上钩的鱼?”
转而睨向苏绾,声音陡然拔高:“女儿,你可真有本事呐!一个罪王世子,一个祭酒独苗,还不够你祸害,如今又盯上了贵妃亲侄。啧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番话字字诛心,令苏绾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母亲,您讲话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