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圣旨(1 / 3)

永乐二十五年,除夕旧岁。

杭州城浸在一片铅灰色的雾霭中,殷府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在呼啸北风中打着转,朱漆门扉上的椒图铜环结着蛛网般的薄霜。

殷夫人穿着孔雀翎斗篷,手里攥着鎏金暖炉立在回廊下。庭院里几株老梅病恹恹地垂着枝,去年此时还缀满红绸彩条的廊柱,如今只余风卷残叶的呜咽。

还不到半年光景,家道江河日下。先是府中断了几处税赋进项,银钱周转日渐艰难。继而倭寇作乱的消息野火般蔓延,搅得人心惶惶。再后来府衙震怒,一纸“禁倭令”颁下,然则此举竟激怒倭人,矛头直指殷家家主,殷潜性命危在旦夕。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殷夫人如坐针毡,携领全家老小前往灵隐寺祈福。岂料祸不单行,小妹苏夫人竟在清净佛堂起了歹心,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殷夫人一生要强,治家有方,膝下四位嫡出子女皆是人中龙凤,就连庶出孩子也个个踏实本分,乃江南官宦世家杰出人母代表。而今,她的大半生功绩,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宛如大梦初醒,徒留满腹辛酸。

“夫人,西跨院又闹起来了。”管事嬷嬷提着裙裾碎步趋来,“苏少爷嫌弃王嬷嬷老脸皮,伺候起居不够贴心,吵着要换年轻貌美丫鬟不可。王嬷嬷同苏少爷争辩两句,结果被苏少爷一脚踢坏了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殷夫人一边听着,指尖掐进暖炉的芙蓉纹,凹凸纹路磨得指腹微疼,她蹙了蹙眉心,吩咐道:“随他叫去,增添二三年老嬷嬷打下手,倘若那孽子再敢胡闹,也不必知会我,你们几个合力将他轰出门外。”

管家嬷嬷领命退下。

一阵寒风吹过,檐角悬挂的铜铃狂响,惊飞枯树上的寒鸦。殷夫人望着黑羽掠过东厢暖阁的窗棂,竟连应景的窗花都没贴——今年殷府以家主身体不适为由,一律谢绝来客登门拜访,连府内的下人也开始倦怠偷懒了。

殷夫人叹了口气,抬脚步入暖阁。

西跨院飘着刺鼻的尿骚味,混着艾草燃烧的苦香。苏夫人僵直的躯体裹在被褥里,嘴角淌落的涎水,浸湿了枕巾绣着的并蒂莲。

苏尽欢捏着鼻子,一路后退到紫檀屏风外,满脸嫌恶道:“伺候更衣这种腌臜事,还要本少爷沾手?你们干什么吃的!”

“少爷,夫人又失禁了,您快看看,颜色不对劲。”小丫鬟战战兢兢捧着铜盆,盆中秽物满满,飘着可疑的绿。

“滚!少跟我说。”少年抬脚踹翻铜盆,褐黄污物泼溅一地,恰如中秋宴席打翻的蟹黄羹。

少年来到榻前,绝望地盯着母亲抽搐的嘴角,忽觉昨日佛堂磁石上吸附的银针,根根扎进自己的额首。分明是苏绾给他施下的紧箍咒,要他一辈子被瘫痪的母亲牢牢牵住,从此与青楼无缘,与人间欢乐作别。

去岁年节,一家四口围炉守岁,好不温馨自在,怎得今年如此大不同?他做错了什么,要遭这份鸟罪。

苏尽欢抬起手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嘛。”

苏夫人眼球暴突,喉间发出的“嗬嗬”声,好似破旧风箱唱响。她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吸引苏尽欢的注意,她要让儿子杀掉苏绾那娼妇,好为自己报仇雪恨。可几个时辰挣扎下来,也只是动动眼,发发声而已。

东厢暖阁里,秦欢将三寸银针清理干净,仔细收入鹿皮囊,“苏夫人这病,乃是气血逆乱,风痰阻络,怒极伤肝,导致经络闭塞,脑窍瘀阻,神机受损。”

殷夫人面色发白,“可有良方医治?”

秦欢摇摇头,“中风一症,最忌暴怒。她情志郁结,肝火未平,纵有良方,也难尽施。且这等病,三分在治,七分在养。针灸药汤,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殷夫人手中佛珠“咔嚓”断线,珊瑚珠滚过青砖地面。

“欢儿怎得昨日彻夜未归?”她弯腰拾珠的手停在半空,“若是你也在场,兴许小妹不必承受这番折磨。”

秦欢不动声色地点数鹿皮囊包裹银针,那里本该放有一百零八,独独缺失了六根。

“昨日收到家父来信,言及近日济南府感染风寒人数众多,导致川贝母与雪蛤膏短缺。我托了镖局,加急运送一批采买的药材回去。”

殷夫人指尖点数掌心里断线佛珠,“需要什么药材?我尽力帮忙,再不济,我徽州薛家也能派上用场。”

“姨母不必担心。”秦欢截住话头,将鹿皮囊收进药箱,“全部都办妥了。”

殷夫人微微点头,“欢儿,你姨父与苏姑母的安危,姨母就托付给你了,务必好生照看他们,权当你对姨母尽孝了。”言毕,殷夫人告辞,转身离去。

萧染自回廊深处款款走来,与殷夫人擦肩而过。

殷夫人停步,“萧公子,欢儿寄送药材之事,麻烦你了。”

萧染一愣,很快从容拜道:“伯母客气,萧染随时待命。”

拜别殷夫人,萧染趸步进入东厢暖阁,细长眼眸卷了卷,调侃道:“听说你昨日买药去了,怎么?你未卜先知,提前料到苏夫人会中风?”

萧染挤了挤睛明穴,眼角泛着一丝疲惫,“打发姨母而已,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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