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拍打沙洲,卷起千堆细雪。海风裹着冰沫,专往骨缝里钻。
晴雷打了个寒颤,第一反应是时枫捉弄他。少年煞有介事地跪伏地面,把头磕得咚咚响。
“爷。”他低声地唤着这个曾经喊过千遍万遍的字眼。
“属下给您拜个早年,祝您大吉大利,早生贵子~”
他努力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心里坠着千斤巨石。
阿舟将他扶起,替他拍了拍膝盖尘土,一脸正经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
巨石轰然坠落,晴雷先是心内一凉,紧接着眼神一凛,他怀疑时枫陷入某种莫名危机,不便暴露身份。
少年握住阿舟粗壮的手臂,讲起了军营中的暗语:“天凉(爷在执行任务)被狗追(被敌方拿住要害)?”
对方显然被他这一举动吓到,身子向后退缩,抬手一拂,打掉了少年的手。
“我不晓得你说什么,什么天凉被狗追,怪吓人哩。”阿舟显得有些急躁,他认为自己遇到怪胎。
那一拂的手劲颇为有力,令少年十分笃定,眼前的年轻人确是时枫无疑。但他猜不透将军的心思,怎么就不肯承认自己是谁呢?
晴雷思了几个来回,忽然嘴角一撇,“爷是不是怪属下来迟了?”
眼瞳涌动着暗潮,“为了找您,属下和文竹差点把命搭进去。可我们哪有您的脚程快?山高水长路迢迢,总要给人宽泛点时间不是?”
阿舟十分确定少年得了痴症,“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着,脚跟悄悄用力,准备随时跑路。
阿喜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插嘴道:“你这人有病吧。他都说不认识你,你还硬要纠缠。莫非,你想拐了傻大个给你做奴隶?”
晴雷的笑意慢慢凝固。
“不认识……”他低声呢喃。
阿喜正要说什么,却被晴雷一把推开,差点跌个趔趄,嘴里骂个不停。
下一刻,晴雷旋即风一般扣住阿舟的双肩。
“这话说的,也忒无情。”他咬紧牙关,字字艰涩,“属下自九岁起,随侍爷身侧,三千日夜相伴,爷不认识我?”
阿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背脊抵上皲裂的老松,黑松针漱漱下落。他下意识偏过头去,躲避对方探究的目光,“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晴雷猛然扯开曳撒服前襟,一道狰狞的箭疤在朔风中浮动。
“两年前,属下被匈奴狼牙箭直插肋骨,是爷亲手替我剜出的箭尖。”
他攥住阿舟的手,按住肋间伤痕,声音嘶哑道:“爷骂我蠢,说再深半寸,就能给这疤凑个对穿。”
“爷,你认出来属下没有?!”晴雷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凹凸不平的伤疤带着火气,烫得阿舟一颤,本能地想抽回手,却被晴雷攥得更紧。
“你放开我。”阿舟忍不住开始挣扎,腕骨在桎梏中发出轻响,眼底泛起生理性的水雾。
他最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了,有理说不清。
这人简直太可怕了。
阿舟抬眼向李老爹求救。
晴雷冷冷睇着眼前的男人,看见男人眼里没有熟悉的阴鸷,只剩茫然的怯意。
根本不是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
少年坚定不移的信念根基,出现了一丝松动。
阿喜见他二人剑拔弩张,冲上前抓住晴雷的手腕,嗔道:“喂,你弄疼他了,小心我咬你哦。”
晴雷再次厌恶地甩掉阿喜的手,目光紧紧盯着阿舟,眸子里燃着火焰,“少跟我装相,我才不信邪。”
少年后退一步,马步扎稳,抽出雁翎刀,眼神凛厉,“出刀。”
咸涩的海风骤起,白练般掠过二人之间的空隙。
阿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肘撞上木头桩子挂着的破烂渔网,勾起几片破碎的贝壳。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指尖刚触及刀柄,立刻被晴雷捕捉到了动作。
晴雷眯起眼,“看来,你挺会用刀的。”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掠而出,雁翎刀直取阿舟左肩。
阿舟来不及思索,腰身一拧,避开攻击,顺势抽出腰间的渔刀,刀光闪过,带起一缕破风。
金铁相交,震得虎口发麻。
阿舟的渔刀比不得军中制式的钢刃,刀身稍短,重心更偏,可他握刀的姿势极其稳当,刃锋侧偏三分,精准卸去晴雷的力道——绝非寻常渔夫能够掌握的技巧。
晴雷眸光一沉:“果然是爷的手法。”
少年刀势一翻,反手横斩。阿舟避无可避,咬牙横刀格挡,脚下踩出片片沙痕。
阿舟吃劲,用力挥臂,破开刀锋,顺势扫向晴雷的腰侧,动作干脆利落。
晴雷险险避开这一击,冷笑道:“这身手,怕是连匈奴骑兵都不及你。”
阿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回击,他甚至没想过该如何迎战,可身体却像是拥有某种刻入骨血的战斗本能,让他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这份本能,让他害怕。
晴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一踏,刀锋自下而上挑起,逼得阿舟不得不再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