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堂没注意到的是,笵正扬此时看着他的眼神格外复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如果仔细看,能看出其中甚至暗含着些许愧疚。
片刻后,黄文堂恢复过来,道,“笵书记,您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回东林。”
笵正扬点点头,“嗯,路上开车慢点,事情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你回去后,先跟罗鸿景碰个面,等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这边的工作你暂时不用操心。”
黄文堂点头道,“嗯。”
笵正扬笑着端起酒杯,“文堂,来,我敬你一杯,预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黄文堂忙不迭跟着端起杯子,笑道,“笵书记,您敬我酒,那可让我愧不敢当了。”
笵正扬笑道,“文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早就把你当家人一样看待,以后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黄文堂脸上的笑容不禁多了几分,鞍前马后伺候了笵正扬几年,笵正扬确实待他不薄,几乎是把他当晚辈子侄一样看待。
两人碰了碰杯子,黄文堂一饮而尽,道,“笵书记,您就放宽心吧,这次我回东林,一定会跟我家人当面谈清楚的,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即便被督导组叫走,也要冷静应对,不会给笵书记您添什么麻烦。”
笵正扬笑道,“给我添麻烦倒不至于,主要是你,你只要不被牵扯出来,那我这边啥事没有。”
黄文堂轻点着头,旋即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都怪韩士朋那混蛋,之前既然叫停了我的案子,为什么不干脆把案卷一起毁了,现在才多出这些麻烦。”
笵正扬道,“让韩士朋把案卷销毁了不现实,况且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如今咱们只能见招拆招,和督导组的人斗智斗勇。”
笵正扬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亲自给黄文堂倒酒,黄文堂顿时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要从笵正扬手里抢过酒瓶,“笵书记,我来倒酒,哪有让您给我倒酒的道理。”
笵正扬笑道,“文堂,你就别老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今晚没外人,咱俩自己随意一点,你服务了我那么多年,我给你倒次酒又如何。”
笵正扬说着,拿着酒瓶继续给黄文堂倒酒,黄文堂不好再推辞,心里却是很感动,他觉得笵正扬是真的对他好,将他当亲人一样看待。
笵正扬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道,“文堂,这杯我再敬你,等东林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回来我打算进一步给你加担子,让你到下面锻炼锻炼,你先当个副市长,好好干,将来还有更好的前程等着你。”
听到笵正扬这话,黄文堂一下激动起来,笵正扬竟然要外放他下去锻炼,而且还给他提了一级,这可比他预计的大大提前了。
兴奋地端起酒杯,黄文堂道,“笵书记,这杯应该是我敬您才对,感谢您对我的栽培和提携。”
笵正扬笑着摆摆手,“谁敬谁都一样,一家人不说两家人,我们这关系犯不着见外。”
黄文堂点了点头,这一刻,黄文堂再次感动,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黄文堂没想到的是,他所认为的笵正扬要送他一个好前程,实则是要送他上西天,今晚这顿酒,说是笵正扬替他准备的送行酒一点不为过,喝了这杯酒,笵正扬希望黄文堂一路走好,不要怪他。
两人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笵正扬有意无意地让黄文堂多喝一点,黄文堂浑然未觉,沉浸在笵正扬给他画的大饼的喜悦当中,在笵正扬稍微鼓动下,来者不拒地一杯接一杯,忘了自个明早还要早起开车回东林。
九点出头的时候,两人吃完饭,笵正扬让司机顺道将黄文堂送回住处,看着黄文堂下车后摇摇晃晃的身影,笵正扬默默叹了口气,注视片刻后,笵正扬随即让司机开车离开。
夜,悄然而过。
次日,陈正刚上午处理完公务,临近中午时,陈正刚和于钧尧商量着督导组人手的事,在接手了黄文堂和严进清的案卷后,督导组目前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陈正刚有意从地方借调人,张江兰和孙永都在陈正刚的考虑范围内,眼下陈正刚就在和于钧尧沟通这事。
对于张江兰,于钧尧自然是久闻大名,去年张江兰受枪击,这事在整个系统内引起了极大震动,再加上张江兰年底又受到了表彰,陈领导亲自给张江兰颁的奖,于钧尧多少能看出张江兰是入了陈领导的眼了,如果将张江兰借调过来,于钧尧倒是没啥意见,但想到张江兰是地方纪律系统的人,于钧尧不免多问了一句,“陈书记,您不是觉得东林省纪律系统可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那张江兰同志百分百靠谱吗?”
陈正刚笑道,“钧尧,我啥时候说东林省纪律系统有问题了?我可从来没说过那种话,你别冤枉我。”
于钧尧哭笑不得,陈正刚虽然没说过那种话,但他从陈正刚多次流露出来的意思里已经再明白不过地感受到了,但陈正刚非要说他没亲口说过那种话,那也确实没错。
玩笑归玩笑,陈正刚很快就收敛笑容,正色道,“钧尧,张江兰现在被调到省妇联去了,之前黄文堂的案子,恰恰是张江兰负责的,但最终案子不了了之,而张江兰则被调到了妇联,这里边的道道,你看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