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已经开始了。这片海滩是日出的方向,看不到日落,但暮色依旧令人沉醉,已经过了太阳西坠的时刻,海水是带着柔光的粉蓝色。人群聚集的地方,手碟声悠扬流淌。浪声相和、海鸟为伴,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手碟演奏者坐在岸边礁石上,四手飞扬,画面极其美好,音色更是美妙。许是见到嘉屿的轮椅,大多数客人还是很有素质地让开了一条道,让嘉屿和云笙得以在前排欣赏这场音乐会。来沙滩前嘉屿已经换上了酒店提供的沙滩车椅,见他自己推得吃力,云笙难得好心情地帮忙推,搞得他一脸受宠若惊。演奏结束前,表演者提议在场的观众有没有兴趣参与到即兴创作里,与音乐家和奏一曲。
嘉屿下意识地看了云笙一眼,却也不敢说话。“你想我去?“她问。
他摇头,又点头。
云笙跨前一步,大大方方地来到了原本女演奏者的手碟前。不知为何,她今日也有些技痒。小时候学过好些才艺,坚持到至今的好像也只剩下了手碟,但也已经好几个月不碰了。她生来节奏感很好,没几个音之后很快便和另一名专业演奏者配合得天衣无缝。天色渐渐暗去,心情随着音乐和涛声变得平静,三分钟的演奏结束后,她的手离开了手碟,在平坦的礁石上站起身,曳着白色的裙摆走向沙滩,而抬眸迎接她的是嘉屿的眼睛。
他就在礁石下等待着她走下来。
“你怎么…"她有些疑惑。
他顿时紧张起来:“噗噗、不知、不觉、唔唔、靠啊、靠近你,太哈啊、好听、你也、嗬呃呃、好美…说着便要将轮椅后退。演出结束,加上天色暗得很快,围观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整个沙滩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客人。
云笙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轮椅把手:“急什么?一起走。”“真、真的啵啵、不要紧吗?”
“你指什么?”
“和呃呃、残废、在一起……丢啊、人…”“那怎么办?要不离婚?”
“也、可……”
“什么时候我受不了了,会通知你的,轮不到你替我做主。”“嗯。”
“你昨天说什么鬼话来着?--哦,好像是说有我这样的太太你现在舍不得死了是不是?”
“嗯。”
“没我之前你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活得、一点、也不啊、好……
“那就继续不好地活着吧。"她说,“哪怕没我,活着就是活着,做你的翻译家、做你的投资人,做个家缠万贯的废物也好!反正不许拿我当借口寻死觅活!我可不要对你的人生负责。”
“嗬啊啊,好唔唔…“嘉屿点头应允,虽然戴着口罩,但也看得出来他的口唇又撅紧了,高高翘起到把口罩顶出了一个弧度。双手也不听使唤地乱动,连轮椅也彻底推不动了。
云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歪歪扭扭地坐在轮椅里,蓦然想起他刚刚的那句“活得一点也不好”,不禁摇头叹息。
他还在试图转动轮圈,她看不下去,直接制止道:“别费力了,我来。”他颤巍巍地仰起头,红着眼看向她,戴着口罩也难掩悲伤自责。“坐好。"她轻声说。
他流下泪,一卡一卡地垂下头,又一卡一卡地扭过身去。“云笙,对、对不起……”嘉屿闷声道,“唔、太呃啊、自私了……“我也有所求。"她说,“就让我们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