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惧(2 / 3)

妙藏大师今已耄耋,曾随其师法显和尚西行,受大乘佛法教化,如今深居法门寺后山清修,不理俗物,不见红尘,只年年为长安诸寺弟子讲经时才肯露面。

高见琦能得见这位大师,全托赖世子的关系,愍文太子尚在时便推崇佛法,常到法门寺听妙藏大师讲经,甚至为此让他被父皇所不喜。愍文太子去后,每每高楹前来敬香,他必同行,一来二去才有了佛前叩问的机会。通报了名讳,妙藏大师将他请进禅房。

这房间与前院僧值和住持的居处相比颇为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条案几,一只熏炉,再就是满屋整齐摆放的经卷。妙藏点上一炷檀香,枯槁嶙峋的手指拎着一只木杯,慢慢斟茶。高见琦盯着茶水看了片刻,开门见山道:“妙藏师父,我此来,是想请禅师为我解惑。”

妙藏一手提壶,并不抬头:“殿下的缘法在自己,何须我解?”“缘法在我……"高见瑜一向目的清晰的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茫然,“禅师,人死后真的会入轮回吗?真的会有前生后世吗?”“三世因果,六道轮回,自然有前生后世。”“那禅师能看一看我的前世吗?”

高见琦几乎是拍案而起,素来谨小慎微说一句话都要想三遍的人,此刻全然顾不得礼仪,双手撑在案侧,身体前倾,声线颤抖着询问,连妙藏刚递过来的茶水都碰洒了些许。

面对这样无礼的举动,妙藏并未作色,只双手合十,低声念一句阿弥陀佛:“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

高见琦将这句话默念了两边,陡然坐下去,喃喃地低下头。“老僧这地檀香不错,殿下小憩片刻吧。”妙藏指了指身后木床。

小憩。入梦。

高见珀似有所觉,朝木床看去,那床板是用竹木制成,上面没铺褥子,只有一条薄被盖在光秃秃的床板上。

不知为何,这苦行僧用的破床,对他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高见琦不自觉走过去。

躺在微凉的竹床上,在一片如烟岚缭绕的香雾中,他又一次看见了王濯。她依旧坐在悠长回廊的尽头,倚着阑干,素色裙摆如梨花堆叠满地。这一次他看得格外清楚,那是他的府邸,与如今的兰陵郡王府别无二致,亭台楼阁都一一相对,只是少了许多王漱嫁过来时添置的金石之物。一一素净皎白的人,素简无华的院,浑若天成,仿佛她就该在那里。他看见“高见瑜”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你这是做什么?“他打量着王濯身上的衣裙,“李氏三年丧期已出,你为谁戴孝?″

王濯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一个雪白侧颊,声音低低的:“刚嫁进王府那年,太庙告礼,我不知礼数坏了规矩,皇后娘娘心慈,不但未加责罚,反而从根房殿拨了两个姑姑,来指导我宫中规矩,后来诸般宴会上才没有再闹出笑话。我只是觉得一一皇后娘娘是个好人,不该落得这样的的结局。”高见琦不以为然,轻嗤道:“她哪里是心疼你?分明是瞧不上你我,才以此羞辱。皇宫里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有什么好人!”“那也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害她。"王濯小声反驳,“皇后娘娘毕竞不曾薄待于我,你纵然再宫中多受不公,冤有头债有主,不该找到皇后娘娘头上去。”“可是我不害人,就是别人害我!"高见琦亦寸步不让,“是,先皇后待我不好,世家轻我贱我,那我又能拿这些高山似的人如何?我只是个出身不高的皇子,只有做了太子,取代七弟,坐上皇位,才能对这些人下手。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踩着皇后登上那个位置,要怪,就只能怪她挡了我的路!”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高,猛然间与王濯的目光对上,她眼中一片冰冷,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高见琦后悔不迭,欺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难道你后悔为我做这些吗?”良久,只见王濯摇了摇头,手从他掌心轻轻挣出去,这一回她的声音更轻了些,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若知道替你送给小蛮的信中,是让她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重来一回,我决不再为虎作怅。”袖口柔软的布料,随着她转身而去的动作从高见琦手心溜走,像暮春时节留不住的梨花,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王濯的手腕。“濯儿,不要走。”

王濯下意识挣扎着,仿佛挣脱一副铁制的镣铐,然而高见瑜攥得很紧,争到最后,两个人都感觉到痛。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做这些事。”“我是个众叛亲离的人,你若离我而去,我就是这世上真的孤家寡人了。”“我只有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在他一声声的哀求中,王濯的目光逐渐开始动摇。到最后,听之任之地被他拉着,仿佛又回心转意了,然而当高见瑜抚上她的侧脸,想要低头亲吻时,却从那双古井般清深的眸子中清清楚楚看到了惧色。一只柔软的手抵在胸口将他推开,她垂着头,回避着他的目光:“我……我身上不适,让玉儿服侍殿下沐浴吧。”

高见琦乍然惊醒。

搁在床头的黄陶熏炉中,檀香已燃尽。

妙藏立窗前,僧袍盛满一襟晴光,正无声看着他,仿若佛祖拈花,笑看众生相。

“禅师……

“殿下的朋友到了。”

妙藏打断他的话,高见瑜往禅房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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