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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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一过,天气越发派热难消。
各宫夫人贪凉，日日站门口等着从鳌山运冰下来，宫里多了一笔不小的开销。皇帝还念盼望过了夏月继续发兵漠北，为把银子省下来，带着后宫和奏疏搬去行宫，住进了清凉殿。
原本伴圣驾的女眷中，只有未央、长乐两宫和茹夫人崔夫人，临行前，太后骤然病了一场,不能成行。
行宫那边已将宫室打点出来，高准一想，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再挑个妃子带上，正逢宋美人来商议给六皇子加冠的议程，两下手一搭，便敲定了带宋美人同去。
宋美人受宠若惊，她家族不显，样貌也平平，除了桓皇后在世的时候，为了不让皇帝专宠谢枚先生下皇子，被强送到龙榻上承过几回恩泽，这些年几乎见不到皇帝，连六皇子出生皇帝都没来看看。
她带着旨意雀跃地回宫去，叫来侍奉的宫娥，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行囊。“宋妹妹。”
正忙碌间，一双陈旧绣鞋停在身后。
原本分给宋美人的宫室是披香殿，与掖庭就隔一道墙，正逢泰山谋害皇后事发，高准让人将高见瑞母妃迁到掖庭去，但这刘氏终究是个皇子的娘，在房里呆不住，总想着出来为儿子再谋求个门路。
一来二去，找上了同样有儿子的宋美人。
“姐姐。“宋美人心眼实在，即便对方失势，也站起来屈身行了个礼，搭着手问，“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刘氏打着扇，将披香殿打量一圈，带着两分鄙薄、两分艳羡，说：“陛下带姐妹们去行宫消夏，如今妹妹都有了这个福分，姐姐去不成，特意来送你。”宋美人诚惶诚恐地绷直了身子，对这因子获罪的人，不得不提起几分提防：“我即便跟着去了，多半也是自己守着宫禁，见不到圣上，姐姐若是缺人陪，妹妹不去就是了。”
“怎会！"刘夫人忙按住她的手，“这是陛下给你的恩典，怎能因我一个罪人说不去便不去。只是我娘家有个妹妹，今年已有十八，我在这个年纪瑞儿都会叫父皇了，她连个说亲的人没有。我们这样的门第嫁女，往高了不好攀，往低又担心失了体面，我阿兄盼望在今年新提上来的将士里给她挑个好的。妹妹若不嫌弃，就叫小妹陪着同去吧，也好做个伴。”听到是这事，宋美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带个女眷同去，又不须她费心帮忙相看，没什么大不了。
便热心肠地说：“这倒无妨，晌午动身，姐姐叫小妹提前收拾便是。”刘夫人的姊妹年纪虽轻，论辈分，总不能找到小辈头上，想来是要挑个年纪不轻尚未婚配的。
宋美人思量一番，心里有了主意。
各宫整装待发，武威王府中，王濯正忙里偷闲找人下河捉鱼。高见琮这宅邸修得太气派，后院池塘一直通到河渠，到了夏季，鱼苗吃饱了养分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在泉眼处上突下跳。放在平时，她若说要吃鱼，高见琮定会打发仆役去鱼肆买，今日难得人不在，没了拘束，王濯叫雪时偷偷从外面弄来两支鱼叉，要和她比试捕鱼。雪时藏着脚上今日新换的绣鞋，谨慎地摇摇头：“我不去。姑娘要吃活鱼，叫卫风拿张网子两头兜着，不出一二时辰便可满载而归，何苦自己跳下去赴水？”
“这吃鱼的乐趣就在叉鱼，一网子全打完了，过两日再想捉可就没了。”王濯用禅膊将袖子挽起来，手撑在廊凳上，轻松一跳，跃上三指宽的栏杆，再将碍事的蔽膝和禁步全都解掉，拿着鱼叉就往池塘跳去。雪时别开眼，实在不忍见这场面。
一一要让殿下知道，堂堂王府的主母跳进水里摸鱼，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脚刚一触到冰冷的水，王濯好像也想到此处，转过头来，叮嘱她：“将侍女都打发出去，殿下若是回府，先告诉我，不许他进来。”为捉鱼闹得浑身是水的狼狈样可不能给高见琮看见。他一准儿要嘲笑她，还会说她野丫头。
雪时按她的吩咐去办了。
看到下人们都退出去，王濯站在水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河水又凉又软，逶在脚边，丝丝沁出清凉，鲤鱼毫无戒备地拍打着尾鳍溯游而上，一头扎进水流奔涌的河渠。
王濯掂了掂鱼叉，盯准了鱼最密之处，趁三条鱼交首衔尾游经石上时，用力将鱼叉往水中一掼！
“姑娘好厉害！"耳边响起雪时毫无感情地欢呼。她如今再看王濯做什么，愈发没了最初的惊讶，在雪时眼里，她家姑娘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整出什么好手艺都不意外。王濯拎着那鱼叉走上来，往雪时怀中一递：“快拿去叫庖厨做一道醉鱼，今日你我小酌两杯！”
打发走了雪时，王濯在荷塘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日头毒辣，裙摆平铺开去，仿佛大朵揉皱的牡丹花瓣，半个时辰便能晒干。她一边枕着双手，翘着脚发呆，一边望着头顶那一棵枇杷树，目光陷进挂满了枇杷果的枝桠里，跟着微风，微微晃动。左右高见琮也不在府中……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想做些狂悖之事的念头肆意疯长。只迟疑了一瞬，王濯便站起来，拎着湿漉漉的裙摆，毫无体统地往枇杷树上爬去。
回廊下，一道冷峻身影璧立多时。
高见琮站在廊柱的阴影里，目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