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欠了多少?”
陆川挑了挑眉头,顺水推舟问了一嘴。
“三百块。”
大婶拖着嗓门,特意拉长音,“这数儿还只是我知道的。几年间,借钱时拍着胸口口口声声年底还,结果到现在,连个硬币影子也没见过。还记得有回王老二堵他家门,骂得那叫一个响呵!”
大婶说着,小板凳就搬到陆川脚边,自顾自地坐下继续念:“火灾之后,好些怪事儿呢!王老二竟然再没催过赵四还钱,转头就像啥都没发生!啧啧,川子,这里面怕是有鬼呐——他俩的交易,我可不信这么简单!”
陆川眼角微微挑动了下,听得有味,也捕捉到了那其中的玄机。
他故作随意地点点头:“哈!大婶,这事儿还真蹊跷。今天来听些碎料,不吝赐教啊,您多讲些呗?”
两天调查走下来,陆川反而摸上了赵四的门环。
他必须得有条硬线索,把真相揪出来!
于是,他决定亲身去探探赵四的老底。
赵四的屋子这回显得安静得离谱,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竟坐得端端正正像个学生。
他那脸上的笑,挤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见陆川进屋,站都没站起来,只嗫嗫地招呼了一声:“川……川哥啊,您又来有事?”
陆川不忙着坐,拍了拍双脚的泥,脸上的笑似乎藏了刀:“我听村里人茶余饭后聊起你这欠王老二的三百块,后来咋说王老二突然不催了?讲讲呗?”
赵四一下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跳得这么高。
他嘴巴张了又合,吞了口唾沫,最后干巴巴地回答:“这、这事我也说不好!估摸着老二心肠软得像棉花,自己把债忘了。”
“心肠软?”
陆川半眯着眼瞧他,语调加了几分力,“村里人可不信这干脆利落的转折!说你还成日晃荡也不见还钱。老赵,别大头瞧小头,王老二真有这菩萨心肠?”
赵四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眼神像脱缰的马到处乱窜:“川哥,这我哪扯得清啊!我……火灾那晚就帮了老王点小忙,不瞒您说,这真是小事,唉……我哪想到没了债务呢!”
“这小忙倒是好奇,让我仔仔细细听听呗?”
陆川稍稍把身子往前挪了一些,目光却一刻不离锁住赵四的脸,似笑非笑。
赵四语无伦次,越说越乱:“就是说……就……嘛,一点小忙。反正那地嘛……就是没啥大不了的……”
看着赵四的反应,陆川心中一片明了。
面前这个人完全没有撒谎的本事,他所有的慌张都写在脸上。
陆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嘴上却迅速换了个话题:“行吧,回头王老二要是问起,我可得替你美言两句。”
赵四听到这句话,连连点头,像捡了条命似的,把手搓得通红。
赵四家低矮的房门在陆川身后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
他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景象让他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这三百块钱,对赵四来说绝非小数目,王老二又怎会轻易放弃?
陆川吐出一口浊气,脚步稍显急促地踏上泥泞的小路。
路边,一位挑着柴的村民抬眼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陆川,又去村委会啊?”
陆川微微点头,仅简单回了一句:“办点事。”
不待对方再多言,他已大步流星地朝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的小楼在村子中央,红砖灰瓦,墙皮斑驳,在一片低矮的房屋中显得鹤立鸡群。
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什么时候才能修修这破地方啊?”
陆川心中不满地轻嘟囔了一句。
皱着眉,他径直走向存放档案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灰尘在空气中飞舞,几个铁皮柜子靠墙摆放,上面落满了灰尘。
“档案又没有人管,真是越来越乱。”
他摸了摸鼻尖,不禁轻叹。
陆川拉开其中一个柜子,里面塞满了各种文件,有些已经泛黄,边缘卷曲。
“该死,怎么这么多文件!”
他低声抱怨着,耐着性子,一份份地翻找近几年的土地转让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川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行,得快点,不然天就黑了。”
他自言自语道。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份土地转让协议,甲方是王老二,乙方是赵四。
转让的土地位于村西的荒山,面积足足有五亩,转让价格却只有区区一百块。
协议的签订日期,就在火灾发生前一个星期。
“一百块?五亩地?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陆川喃喃道,心头一震。
他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赵四口中“帮王老二的忙”,也是王老二放弃追债的真正原因。
王老二低价转让林地给赵四,实际上是用这种方式抵消了赵四的债务,甚至还倒贴了不少。
陆川小心翼翼地将复印件折叠好,塞进外套内袋,又仔仔细细地将档案柜恢复原样,这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