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宜的伤感是短暂的。
谢晏手里的茶水还没喝完,她就已经重振旗鼓,眉开眼笑地带着两个婢女在茶案处对坐,玩骨牌消磨时间了。
这是一副用玛瑙精制的彩玉骨牌,一套三十二张,选的俱是一样纯净无暇樱桃红的老坑玛瑙。
色若枝头刚晒红的樱桃,质地清透水润,颜色淡雅缥缈。
被女子以纤纤素手捻着,优雅华美,不知有多贵气。
若不是早上整理东西,从添妆里找到这个,秦知宜都忘了,她闺中好友姜姒说给她的添妆礼,是一件筹备了两年的好东西。
秦知宜视之贵重,出嫁前没拆开看,又放在嫁妆箱底。
昨日整理时翻出来拆开,就立即让人送到正房里,放在手边随时欣赏把玩。
上午忙了正事,下午该歇息了。
姜姒的礼物这样用心,且投其所好,必然要好好珍惜,把玩够本。
秦知宜没骨头似的歪斜着身子,最是舒服惬意,手臂撑在案上,爱不释手地摸着骨牌。
只是把玩,把三十二张牌摆来摆去,细看玛瑙的颜色,几个人都玩了许久。
玩着牌,又说着从前闺中趣事,还有姜姒那几个与秦知宜交好的姑娘,一下午时间都不够用。
谢晏被秦知宜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自在,他也自在。
夫妻两个各忙各的事,这才是婚后第一次井水不犯河水。
但“井水”安心,“河水”也欢畅。
只是,前几日天天早睡,每每天暗不久就沐浴躺床的秦知宜,今天玩乐开怀,以至于忽略了时间。
直至戌时末,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前几日谢晏不用早睡,依着她的起居习性都早睡了。
明日他要上朝去官府,必须早睡的时候,秦知宜还在不亦乐乎地玩骨牌。
这两人,总是合不到一起去。
不过,和秦知宜一样,谢晏也没催促她,只是让玉尧知会她一声。
他先行睡下了。
玉尧来报时,秦知宜抬头看,大眼睛茫然懵懂。
“夫君今天睡这么早吗?”
玉尧含笑提醒:“少夫人,已经进巳时了。”
“已经巳时了?”秦知宜喃喃,还有些不敢信。
但只是她个人感觉,并不是怀疑。玉尧这样精干的人,总不会说错话的。
小柳氏那边早就已经把水备好了,一直等秦知宜发话,是她玩牌太专注,忽视了时间。
秦知宜记得谢晏明日要早起上朝,恐怕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要起了,耽误不得。
她放下骨牌起身。
“把东西速速收好吧,快些洗漱睡觉了。”
谢晏身边的人默默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少夫人结束玩牌,都暗暗松了口气。
世子上朝是大事,要是耽误了,就算秦知宜人再平易近人,也是会遭人诟病的。
人的名声如何,并不是一昧脾气好、没坏心就行的。
多得是人心地纯良,但误人子弟,或好心办坏事。
头脑愚蠢的人,甚至比刻意为之的坏人还要容易坏事。
这些天,原世子院的下人看着,虽喜欢秦知宜的为人,却隐隐担心她不堪大用。
方才谢晏已睡了,她还在玩乐,人人嘴上不说,却免不了心里有怨言。
急着入睡,秦知宜便没沐浴,简简单单刷牙净面泡脚,脱了外衣就往床上爬。
谢晏睡在床外围,平躺着闭目。
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睡没睡着。
秦知宜像是翻山越岭一样,从他身体上方爬到内侧,钻进被窝中。
有谢晏提前入睡,褥子里一片暖意,从上到下无一遗漏。
秦知宜小幅度挪动,朝谢晏身边靠拢。
她分辨不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然而谢晏其实还一派清醒,尽管没有睁眼,秦知宜的一举一动都被感知到了。
也不知道她是以什么姿势爬上床的,竟然连一点裤脚也没碰到谢晏身上来。
他只感觉到身体两边的床铺,被人按压后的明显下陷。
随后,她钻了进来,轻轻贴在他身边。
没看到什么情况,但只凭这些,也会让人想象到场面的有趣。
但因为要尽早入睡,谢晏只是轻如微风地舒展了下眉眼,并未睁开眼和秦知宜说什么。
秦知宜也就无从得知他心中所想了。
随后,谁也没动静,维持一个姿势静静躺着,直至沉入梦乡。
当朝皇帝是间日朝会,每隔一天一小朝,七天一大朝。
官员卯时正需在宣政殿外等候。
因此上朝日时,官员五更天之前就要起,赶路入宫。
时间之早,说是披星戴月也不为过。
在秦知宜睡得还七荤八素偶尔梦呓时,谢晏醒来起床。
或许是婚嫁的几日以来,日日被秦知宜带着赖在床上,给人养出了惰性,谢晏很久没有感觉起床是这么艰难的事了。
醒是醒了,却仍想舒坦地留在温暖被窝中。
似乎有种魔力,让世间一切被柔软被褥隔绝在外。
外面寒风肆虐,只有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