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2 / 3)

前麻利就晓得了。

野丫头把家属院风气都带坏了!

***

饭烧好了,林父也回来了。

他是全家唯一的工人,正式工,一人拿工资,养一家四口人,还要帮衬着两边老家的,家里日子紧巴巴的。

“累了吧,赶紧洗手吃饭。”江红梅给他把脏工服扔到盆里,等会儿搓,又把饭给他盛好放桌上。

桌上摆着三个菜,一盘清炒红苋菜,一盘鸡蛋羹,再一海碗江红梅腌的酸豆角。

林父干了一天装卸工,累得不行,就着酸辣下饭的豆角丁猛扒了几口,压了饿,才开口:“最近要填志愿了吧,老师有没有给你们讲,成绩够上哪些学校?”

“就那几所呗。”林家栋打球回来也饿,嘟囔一句,不愿意多谈。

又撇撇嘴,“倒是姐成绩好,老师说只要正常发挥,除了江城一高可能要踮脚够一够,江城其余高中、专科技校都随她挑。”

他倒是还想到老师推荐的,女孩可以考虑报护理技校、或者师范学校,够不上的可以试试纺织专业。

看了一眼林巧枝,没说出口。

每年这时候,家属院都要讨论一波,林父和江红梅未尝没有考虑过这些?

女孩子学个护理、师范,又稳定又吃香,以后相亲不知道多少抢手。

但对着林巧枝,还真怕开这个口,想就头疼。

“你跟你姐学学,加把劲,别放学就知道打球。”

江红梅拿着汤勺分鸡蛋羹,最大的一块给林父,他干重体力活,吃得太差身体容易垮,然后两块大小差不多的分给两个孩子:

“读书脑子也耗,过两天妈去供销社排队看看有没有猪脑花,炖来给你俩补补脑。”

最后剩下点没刮干净的碎蛋和碗底的蛋汤,她三两下刮到自己碗里。

“巧枝你成绩好,最近多教教你弟弟,他有不懂的题,给他讲讲。”分完了蛋,坐下又说,“孟主任都说了,往后啊,读书才有出息,妈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些年厂里招工都排不上队,只能接点糊纸壳的零碎活,钱又少又不稳定。”

她念叨起过日子的不容易,哪儿哪儿都要用钱用票,家里既缺钱也缺票。

嫁进城这些年,没能找个国营厂的正式工,只能当没工作的盲流子,成了她的执念,总挂在嘴边。

所以她一直支持两个孩子读书,盼着俩孩子都能找到好工作。

现如今,厂里很多人家也都是这么想,厂里宣传科、孟主任这些年可都下足了力气。

“他愿意听,我就给他讲。”林巧枝没推脱。

林巧枝认真吃完碗里的鸡蛋羹,又倒了点红苋菜的汤水,紫红色的汤汁把饭染成红色,苋菜浓郁的鲜味就融进了饭里,又好看又好吃。

她没心思说话,专心吃饭。

飞快吃完,把碗筷收到一边放着,“我吃完了,有点事出去一趟。”

背上挎包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轮到家栋洗碗,妈你要是趁着我不在帮他洗了,明儿也心疼心疼我。”

说完人就没影了。

江红梅气得吃了空口吃了两筷子咸菜,“今儿主动帮我干活,亏我还以为她懂事了。”

***

林巧枝往厂技术学校走。

她们红旗农械厂是江城能排进前三的国营大厂,除了宿舍食堂这些最基础的,厂里配套有托班、子弟小学、中学,厂办直属的医院,粮油店,甚至还有灯光球场。

这些可以保障一个工人从生到死。

饥荒三年,厂里也只是稍微饿饿肚子,定量少点,没听说饿死过一个工人。

她不想下乡。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今年、最迟明年得到一份工作。

梦里,她考上心仪的高中,然后遇到了取消高考,紧接着就是停课,一停就是两年多。

再后来,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往广大农村、工厂、解放军农场参加劳动,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号召下,她不得不去了乡下。

不是没有想过找工作。

可全江城的知识青年都在找工作,但凡有一个位置,连风声都没听到,录取公告就贴出来了。

工作机会比金子都抢手。

直到她死去的那年,高考都没有恢复。她念的所有书,都埋葬在那片黄土里。

穿过家属区往西走。

距离厂区越来越近,厂办广播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李大钊同志教人识字时曾说,工人的‘工’字,上边一横是天,下边一横是地,中间的一竖是工人,工人顶天立地,工人是最伟大的阶级……”*

“红旗农械厂新一期‘扫盲识字班’开班,工人扫盲识字,才能学习奋进更好的建设新中国,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林巧枝手攥紧了挎包肩带。

梦里她母亲后悔的念叨好像就在耳边,“早知道我就去报名了,去糊那点纸壳才几个钱?”“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老黄牛一样干,结果为那三瓜两枣,错过了正式工机会。”

梦里的事又一次应验了。

又一次。

林巧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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