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厂办学校,还是高工(高级技术工人)亲自去监考的,没什么一轮轮复杂的流程。
下午,誊写好的名单就贴在了学校外墙上。
名字,成绩。
简简单单两列。
吃过饭、报过喜的学生们,热热闹闹扎堆在学校门口,确认自己的名字和成绩。
在一堆及格良好,和零星的优秀中,唯一一个满分赫然列在林巧枝的名字后头。
格外突出。
引起一小阵哗然,看公告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竟然会有满分?”
“赵松,你这个优秀是几下敲断的钢棍?”
这些声音都被林巧枝抛在身后,看过张贴的公告,她欢喜地和宁珍珠跑回家。
关上门。
林巧枝兴奋地扑到床上,卷着被子在床上左右滚。
“珍珠!!!你看到没有,满分,是满分诶!”她声音抑制不住的开心,“唯一一个,说明他们都没我厉害。”
宁珍珠也高兴得手舞足蹈,骄傲得不行,“要是阿水和晚晚知道你这么牛,肯定后悔没和我一起请假回来给你庆祝了。”
林巧枝和她对视大笑。
不禁想,真好。
即使是梦里,宁珍珠也一直是活得最幸福的那个。
她是宁家老来女,父母爷奶姥姥姥爷都疼她,真的像是珍珠一样宝贝她,也是她们这群女孩里,唯一一个和她一起考上高中的。
下乡大潮来时,宁珍珠和她一样正巧高中毕业,幸运的是,宁家托了关系,加上宁珍珠本身不错的高中学历,找了个供销社的金饭碗。
一直到她死去,在乡下都能时不时收到珍珠和阿水她们两个人的包裹。
阿水的包裹她不太意外。
她从小护着阿水,是一起和偏心的父母吵过来抗争过来的情谊。
在下乡前,阿水也是几经周折,找到一个转让的工作机会,但需要一笔不小的钱。
她不敢告诉家里。
一旦告诉他们,家里出钱,那工作多半就要被家里兄弟占了。
尽管当时她们都风雨飘摇,但都各自凑了钱给阿水。
她也凑了不少。
其实她手头没多少钱,只是把那些从小到大积攒的玩具收拾出来,一箱子都拿去给她。
那些玩具做得好,很受小孩欢迎,总有疼孩子的,手头有点钱的双职工。
偷偷换了不少钱。
阿水几乎是卡在下乡的前一周,险而又险的落实了工作。
宁珍珠和阿水又不一样,林巧枝自问她并没有帮助过珍珠太多,这是个命好的姑娘,她们聊得来,性子和,这才成了朋友。
可往后好些年,她也依旧一直收到珍珠的包裹。
比她父母寄得都勤,尤其是她弟弟结婚后。从家里寄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一次比一次慢。
林巧枝闭了闭眼,她们几个朋友,除了阿水和珍珠,其余几个都下乡了。
争出来的爱和公平,哪里是真的?
到关键时刻,天平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倾斜。
“想什么呢?”
宁珍珠张开手在她眼前挥挥,笑着调侃:“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林巧枝抱住扑过来的宁珍珠,想到那几双黑亮明媚的眼睛。
她们都会好的。
会好的。
她要往前走,更努力一点往前走。
***
下工了。
林父用搭在毛巾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边擦边往外走。
“武强,可以啊!”
忽然有人笑着给他打招呼,还竖了个大拇指。
林武强纳闷。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你闺女,她真过咱们厂技术学校的考核了,王工、乔工给她打了满分啊,以后当技术工是铁板钉钉了!说不定还能成高工呢!”
听了这话,周围一群人起哄。
林父呆了一会儿。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同样在一个厂工作,但不同工种在大伙心里也是有好坏的。
装卸工基本就是最苦最累的活了,只能熬工龄涨工资。
林父老家在农村,当初进城运气好,纯凭借一把子力气招工进了厂,这么多年也没调动。
林父敢想的最好的路,也就是学点开大车的技术,换去运输组。
高工,那简直想都不敢想。
做梦都不敢去碰的。
听着一群工友,羡慕又似开玩笑的说“以后要仰仗老林你了”“老林你要有个高工闺女了”,林父感觉一颗心控制不住地咚咚直跳。
他顾不上别的,急匆匆跑到厂技术学校门口。
看到那个格外惹眼,与众不同的“满分”。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之前真的没放在心上,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
没师傅教,没太长时间准备,自己琢磨着锤锤,哪那么简单?
林父大步往家里赶,蹬蹬蹬迈上二楼。
他砰地一下推开门,满头大汗地朝着屋里喊:“巧枝。”
***
本是一件小事。
没什么好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