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冬季,神奈川。
这几个简单的词组合起来陡然生出一种恐怖感,这个点,狗才睡,鸡没起,她一个五岁的小孩就要收拾收拾准备上剑道课了???
“蔻蒂妹妹?要快一点了,否则等会吃饭会来不及的,吃得少就没力气拿剑了。”
“要么叫蔻蒂要么叫妹妹,太长了好麻烦。”有栖川蔻蒂语速极快,“假如说,我是说假如,我要是没去或者迟到会怎么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努力的人,就像先前和手冢国光一起玩的时候说的话,她又天才又努力。现在到了这里蔻蒂才震惊地发现,在努力方面,她就是个弟弟,不对,妹妹!
真田弦一郎害羞地选择了妹妹这个称呼,家里其他人都可以叫妹妹的名字,但只有他可以叫妹妹!
选择完,真田苦恼地思考妹妹的问题,上一次他或者其他师兄们迟到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真田道场,这种事可不常见。
“祖父应该会大喊一声‘太松懈了!’然后把训练翻倍让你今天完成吧。”真田弦一郎绘声绘色地模仿了一段。
“那有什么不去的办法吗?”
“没有。”男孩的声音斩钉截铁,显然是经验所谈。
有栖川蔻蒂痛苦地在地上蛄蛹,从被子里挤出来,一点点把自己挪到门口,可怜兮兮地朝真田弦一郎伸出一只手:“哥哥,拉我。”
“嗯!”小真田眼睛发亮,激动地拉起蔻蒂。
她叫我哥哥诶!命给她!
有栖川蔻蒂像一只幽魂,恍惚地飘在精神奕奕的真田弦一郎后面,从洗漱间飘到餐厅,又从餐厅飘到了真田宅道场的更衣室,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小号剑道服坐在道场外的缘侧上坐禅。
旁边的大真田和小真田都腰板挺直地盘腿坐着,眼睛闭上一身不吭,跟神社外面的石像没什么两样。
稍微还是遵守了一点基本科学的啊,如果刚吃完早饭就要开始跑跑跳跳,她真的要闹了。
有栖川蔻蒂安然地往柱子边挪了挪,学着他们跪坐着,然后靠上柱子闭上眼睛随着进入了梦乡。饱食过后最好睡了,就是缘侧稍微有点冷,即便因为冬日关上了挡雨的木门,也能感受到从缝隙中渗入的寒意。
“哗——”木门被猛地拉开,热气与冷气交换,转瞬周身的温度变得和外面一样。
蔻蒂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她突然变成了一条冻鱼,鱼头被年糕叼走拖进通风管道里,鱼身被咪咪吃掉把骨头放到奶奶的脚边炫耀,鱼尾没有猫喜欢,卷毛妖怪踹走带回了妖怪世界里。虽然身体被分成了三部分但能同时感到每部分是被怎样对待的,好冷啊,不知道是做冻鱼的时候冷一点,还是死掉以后被吃进肚子里冷一点,不对,变成冻鱼的时候不将已经死掉了吗?蔻蒂恍然大悟。
人意识到所经历的玄幻画面都是梦境的时候,就到了梦醒时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后就直视到了青白色的天空。
啊,天亮了。
“太松懈了!”
浑重的咆哮像是从远古发出的,真田祖父光溜溜的脑袋代替了黎明初升的太阳,给正从山洞里走出打猎的原始人们拉开了充满危险与机遇的一天……
这可真是,提神醒脑。蔻蒂默默捂上耳朵,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太松懈了!小真田紧张地在心底念叨了一句,妹妹在坐禅的时候睡着还对着祖父打哈欠,肯定会惹祖父生气的。
真田弦右卫门没有做出弦一郎预想之中的事,十年前他可能还会愤怒地把小孩拎起来扔到外面去,现在他都六十了,怎么可能还做那种毛头小子做的事。而且,他这个孙女可不是一些严厉的手段就能让她屈服的,施加纯粹的惩罚说不准还要被这小孩嘲笑上一句莽夫。
“坐禅意在放空思绪净化头脑,将自己融入天地之间感悟自然,获得成为纯澈敏锐的思维和坚毅的心灵,你不想坐禅。”
蔻蒂诚实地点头,比起花上半个小时坐禅,她更想回去睡觉:“我不需要坐禅就有超人的思维和心灵。”
“你从来没尝试过,怎么会知道其中的不同。”
“因为我做不到啊。”有栖川蔻蒂伸出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思考推理对于我来就像是呼吸一样,现在我说话的同时,每一秒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思考记忆了。所以除了睡觉,我不可能放空。”
这就是高智商人群与普通人的壁垒,有些他们做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对蔻蒂来说却很难。
“听上去的确是你做不到的难事。”
有栖川蔻蒂哽住,激将法对她来说的确好用,有栖川侦探怎么会有做不到的事,她不开心地瞪着光头祖父。
真田弦右卫门:“那你有没有想过,人脑的记忆都有极限,即使你的头脑比一般人更强大也是如此。现在你才五岁,没有什么症状,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你还能过目不忘,迅速地调取推理信息吗?”
一阵见血,直戳痛点。
有栖川蔻蒂不知道其他成年的高智商人群会不会被自己思维中的海量信息给弄崩溃,但她的确有时在过度推理运算时感到太阳穴胀痛。
“……要怎么做。”聪明人一向善于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