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怀序曾交给她一封血书,只是此物托人保管,一时无法取来。那东西,她是给了你吧?”
姚韫知眼睫微微颤动。
片刻过后,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可她实在不擅长说谎,更骗不过对自己了如指掌的父亲。
果然,姚钧再一次伸出了手,重复道:“交出来。”
姚韫知也知道自己欺瞒不过,索性仰起脸,倔强道:“除非爹爹带女儿亲自面见陛下,否则女儿不会把它交给爹爹的。”
姚钧叹息道:“韫知,别傻了,若陛下真愿意听言家的人申冤,直接召见言怀序便是,一封血书又有什么要紧?”
姚韫知觉得自己沉没在了一层厚重的迷雾里。
“既如此,爹爹缘何一定要拿走我手中的东西?”
其实,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姚韫知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
此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转机。
想必魏王和张暨则他们早已是胜券在握。
皇帝不愿意见言怀序,也不愿意理会任何为言家求情之人。
魏王与张暨则此刻仍紧追这封血书,无非是为了将案子彻底做实,待言家满门抄斩后,再无人能寻到由头为他们翻案昭雪。
姚韫知将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执拗道:“爹爹,这东西我不能给您。”
姚钧沉默片刻,眸色深沉如墨,终是冷下脸,声音里是不再掩饰威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日头惨白,高悬在阴霾的天幕之上,冷冷洒下几缕光。
姚韫知被半拉半拽着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她站在一座废弃的阁楼上,低头向下看去。院落杂乱不堪,几棵枯树枝桠如同死去的手指般指向灰蒙的天空。
院中,女子们穿着刺目的红绿衣衫,浓妆艳抹,脸上的粉脂在冷光下显得苍白浮肿,神情空洞麻木,仿佛早已被掏空了灵魂。
片刻过后,她不忍地想要移开目光,却忽然看见几辆破旧的马车驶入院中。
车帘被粗暴掀开,像赶牲畜一般,一群年轻的女郎被驱赶下来。泥土与灰尘将她们的发丝粘成一团,衣物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掩住身体,肩膀和手臂裸露在寒风中,上面布满了伤痕和瘀青。
姚韫知指尖冰凉,攥紧袖口,想要抵御这阵吹到她心里的寒意。
鸨母很快就娴熟地抓过一名少女,粗鲁地捏着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查看牙口,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胸口和臀上揉了一把,像是挑选一件待售的货物。
那少女屈辱至极,却不敢反抗,畏畏缩缩地任由几个彪形大汉将她拖到了屋内。
紧接着,官差又拉过一个年幼的女孩子。
鸨母只扫了一眼,便嫌弃地挥手,“这个不行,让她去后院劈柴生火吧。”
那女子抖如筛糠,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庆幸。
这么陆陆续续相看了好几轮。
最后,一名身形瘦小的少女被推了出来。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不合身的衣服挂在她的身上,在寒风中被吹得鼓了起来,像一张宽大的帆。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挤不出一点声音。
官差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好让人看清楚她的面容。
少女脸上挂着一道明显的伤疤,从额角斜至颧骨。可即便这样,依稀可以分辨出她秀丽的眉眼。她的两腮带着淡淡的婴儿肥,隐约还能看出从前养尊处优的痕迹。
看清她长相的瞬间,姚韫知脑中轰然一响。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她是……”
姚钧没有回答,脸上亦流露出几分不忍。
姚韫知喉咙干涩,又艰难地转回头,死死盯着那个女孩,颤抖道:“她是怀序的小妹妹怀敏?”
姚钧没有否认。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姚韫知好像听到不远处悬挂着朱红丝绦的楼阁里面传来阵阵轻浮的调笑声。
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也一同从窗棂的缝隙飘出来。
“跑啊,你倒是再跑试试!”
“装什么清高,到了这儿还想当千金大小姐?”
“笑一个,爷们花了钱,可不是来看你哭的!”
“再不老实,我就叫几个弟兄一起上了!”
……
她几乎崩溃,拉着姚钧的衣袖,泣不成声地问道:“爹爹,怀敏怎么会在这?”
姚钧道:“陛下有令,言家女眷一律没入教坊司为奴。”
姚韫知的身子重重打了个寒战,手心被冷汗浸湿。
姚钧又道:“女子进了这教坊司,可不仅是失了清白那么简单。她们会被一点点被剥夺掉生而为人的尊严,直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目光转冷,声音像一把刀,“韫知,你若非要为言怀序以身涉险,我不拦你。但你做决定以前,是不是得先替惜知好好想一想?她今年不过十三岁,若姚家步上言家的后尘,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泪水将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
姚韫知觉得自己已然没有办法再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