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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文夫人(八)(1 / 3)

第93章战国文夫人(八)

暮霭沉沉,孤鸦飞过,今夜的秦王宫格外寂静。宫道来往的侍中婢女拢着袖子行色匆匆,肢体多小心紧绷,就算与住在一间屋的亲近之人交谈,也无半分轻松之色,活似宫中有个看不见的吃人怪物。君王卧榻侧,侍医跪了一地,年迈的跪在前面,年轻的跪在后面。一片寂静中,为首的侍医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看向愣愣站着,垮了肩膀的丞相传伯。

若细细看去,侍医银白的须髯竞在细微地颤抖,“王上及冠后多番征战,本就暗伤累累,加之日夜勤勉于政,身体愈加亏空。”“此次被刺,伤了气血,又惊闻怜夫人被掳的消息,气急攻心以致昏厥,怕是……怕是………”,他半晌没能把那个刺耳的词说出来,叹了口气重新趴伏下去。榻上的君王已不复此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烛火下,他硬朗的双颊变得瘦削凹陷,脸色和唇色像是烧过的草木灰,透着一股沉闷的死白。传伯似被抽干了精气,驻在榻侧看着昏迷不醒的赢煦出神。他辅佐两代秦王,怎么都没料到又迎来这样的局面。他几乎是看着嬴煦长大的。

看八岁的他对学武用兵生出兴趣;

看他二十岁恣肆飞扬领兵上战场;

看他得胜归来眼里闪着血性的光,

看他继承大统登临王位,封王后、娶夫人、延续子嗣;看他……寻得真心爱慕之人,从固执冷漠变得和蔼可亲,开始为他自己而活;

最后,看他了无生机地躺在这榻上,而侍医在一旁说着他已经时日无多。“都下去吧,"传伯眼中蓄满了浑浊的泪水,苍老的声音有些沙哑,“召公子昭来。”

贴身服侍的侍中亦眼眶发红,他竭力抑制泪意,不敢当着丞相的面抹泪,弯腰退下时又被傍伯叫住,“把公子埕也抱过来。”公子昭先到一步,来时便隐隐有预感,进殿看见丞相哀恸的神情,心里的猜测落到了实处。

他沉默地跪在地上,心中似有沉重的石头缓缓沉入水缸,哀伤混杂着其他复杂情绪如同溢出的水,一波接着一波,久久不平。凝香宫的侍婢抱着嬴理迈着急促的碎步赶来,嬴理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滚圆的黑眼珠落在赢煦苍白的脸上凝视片刻,竟嘴角下撇,撕扯着稚嫩的嗓子大声哭喊起来。

幼子一哭破开了情绪的缺口,公子昭和丞相传伯皆忍不住落下眼泪,殿内侍奉的宫人也开始小声哭泣。

嬴煦在一片哭声中艰难睁眼,微微侧头,未能得见想见之人,眼神变得黯然。

他在梦中已见到阿怜,阿怜在他卧榻侧抓着他的手流泪,让他快点醒来,两人抛却芥蒂,和好如初。

眼前的情景让他明白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仍是不甘心地问丞相,“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

他自以为声音如常,实则气息虚弱至极,未能让一步之遥的传伯听清。传伯颤巍巍俯身贴在榻侧,召公子昭一同上前。嬴煦重复道,“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

傍伯忍泪摇头,嬴煦闭目后重新睁开,看向近在眼前的公子昭,“待你即位后,孤希望你能放下之前的姐龋,找到她,接回秦国……他的目光穿过公子昭看向后方,傍伯立马召侍婢上前,抱过赢埕放在赢煦触手可及之处。

嬴煦抬起无力的手,手指不舍地摩挲嬴埕稚嫩的脸颊,这是他和阿怜的孩子,可惜他见不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了。

他眼角溢出滚烫的泪水,对公子昭道,“抱着他”公子昭依言照做。

“他是你的弟弟,保护好他,让他闲散快乐,长命百岁。”“从前丽姬一事,全是孤怒极之下所为,与她干系不大。等接回阿怜,你不要为难他们母子。”

公子昭抱着嬴理的手有些颤抖,涕泪齐下,点头应道,“儿臣对秦朝列祖列宗发誓,绝不会为难他们。”

视线里的床帐越来越模糊,嬴煦抓着床褥,心中还有一句话未交代,“待她百年之后……将她与孤,与孤…“合葬王陵。嬴煦的眼神失去了焦距,最后那股力道也随着灵魂的寂灭消逝了。他终是未能说完最后一句话。

公子昭却已从只言片语中懂得了他想传达的意思,内心心私情亲情撕扯作痛,他就算现在说出答应的话,父王也听不到了。然而,他看了看怀里的嬴理,终是握拳应道,“待怜夫人百年之后,儿臣定将她与父王,合葬王陵。”

远在郢都的阿怜对此一无所知,她还在盼着有一天回到秦国,与嬴煦重归于好,一起陪伴嬴埕顺利长大。

郢都楚王宫。

巫阖骤然听闻这一惊天动地的消息,愣怔良久。楚王昶踱步感慨,“如此说来,上次的刺杀也不是没有成效。却没想到他的身体如此差劲,一代驰骋疆场的英武君王,竟然被区区一柄短匕收走了性命。巫阖暗自摇头,收走他性命的,怕不只是一柄短匕。“他们秦国的君王,真是一个长命的都没有。“楚王昶仍在感叹。虽然不长命,却都功绩斐然,像是匆匆在人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将星火传递给下一任蓄势待发的年轻君王。“接下来我们的对手的便是公子昭了,爱卿有何见解?”问题重新回到巫阖这,他垂首默默思考了一瞬,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如何对付公子昭,而是该如何处置被他掳来郢都的怜妫。嬴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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