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距离她如此之近,中间只隔着一本书的距离,她可以看的无比清晰。
这包括嘴唇上干燥的纹路,深蓝色眼睛浓稠的很,高挺的鼻梁稍微驼峰,隐约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这些在寻常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武器,会毫无感情,冷漠的带着尖刺。毫无疑问,他此刻一改往常,一点也不与她见外。当这种毫不设防的情况出现,就自然地让他天赋异禀,能让上帝的天秤上下摇晃。
让人不自觉放宽了感知的限度,能听到胸腔中的振动,书橱门锁细微的在半空吱呀,无限的体会到他的心情。
她的面孔遮盖在陈旧的封皮之下。
眼睑的弧度如同睫毛一样微微弯曲,深蜜色的瞳孔里情绪有些复杂的滞涩。不难想象,隐藏在书本下的那部分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索伦无意间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难度的幻想出来应该有的样子。通过咫尺的距离交汇,视线定格在一起。
同时,感到心里一阵异样的失衡,仿佛打碎了什么东西发出巨响后的沉寂,格外明显。
意识到这种逾越之后,索伦清了清嗓,手背轻擦裙摆,他扶了扶凳腿站起来。
往后退了半步,衣着包裹下的脊背紧靠着书橱。玛格丽特来不及收起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在脸上,她仓皇的放下日记本,低下头。
气氛被默契的克制化解。
“所以你认为,她这样的人,真的会自杀吗?”索伦垂眼看着地面,忽然沉思起来。
一个人有众多爱好,富有智慧,身上肩负着一定的责任。又已经撑了十几年,她会那么甘心将一切摧毁吗?索伦不相信,他心存疑惑,却不敢盲目猜测答案。害怕这背后会是更虚无和难以抉择的东西,让人迷失。玛格丽特平直的凝视着他垂在身侧的手。
衣袖往上挽了一节,露出完整的腕部与手背线条,蜿蜒着青色血管,与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或许不是。”
她从软凳上起身,十分纠结,又害怕被看出端倪,有些回避。他瞥过来。
“忘了这些事吧。”
索伦说着,朝书桌的方向走去,他整理好衣袖,站在书桌边上,捏起一粒袖扣装了上去,留给她一个侧影。
看样子是不打算留在书房了。
玛格丽特回过神来,将日记本原样锁了回去,将钥匙拔出来,走过去放在书桌上。
她现在只想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想,但走到半路,又被叫住。回过头去,索伦整理好了衣服,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圣诞节之后,跟我去一趟曼彻斯特吧。"他说。玛格丽特仿佛凝固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点了头。“好。”
在大约距离圣诞节后一周的日子,是麦考利家老夫人的生日。这位老夫人是蒙斯坦夫人的母亲,是琼丝.麦考利的婶婶,这位老夫人也有些出身。
每一年,都会办隆重的的生日宴会,邀请亲朋好友。她知道这件事,但却想起来什么。
祭日,那几天也是他母亲的祭日。
她咽了一口空气,转过身,继续朝门外走去。长廊里,有寒风时不时从敞开的窗洞刮进来,吹动她的裙摆。玛格丽特在幽长的走廊里抬起头,她看见了廊顶上的油画。那里画的是美狄亚。
美狄亚的神话故事玛格丽特大概还记得,有关于复仇,背叛,杀子。她沉默的回忆,一边思索,在庄园里漫无目的前行,下了楼,又无意识地穿过南翼。
貌似莫名受到什么指引,她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行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庄园里的礼拜堂。
这里不算宽阔,空间却十分高挑,中间摆着两三排木长椅,两侧有许多宽大的雕塑,摆在窗边。
微弱的光线透过厚帘照进来,大部分地方都沉浸在阴暗中,显得分外幽深。由于老夫人的信仰,还留有一个狭小的木质忏悔室在侧边。玛格丽特在外面就看见了墙上的十字架,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忽然听见忏悔室里传出来呢喃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