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人声鼎沸。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与夜晚的阴森截然不同,白天的亡人镇一片繁荣景象。
亡人镇在常人听来不过是一座小城镇罢了,但事实上亡人镇的规模要大得多,每一家在亡人镇做生意的,但凡开张必须往店头挂灯笼。
光是安魂铺所在的游魂巷,放眼望去便是挂满墙头的灯笼,缥缈的灯火至少蔓延出四五里去,更别提整座城镇。
宋仁刚一走出铺子,恰好看见对面猪肉铺猪屠户正磨刀霍霍向肥猪。
【猪屠户的猪肉铺:亡人镇最好的肉铺,整个食坊所有酒楼宴席的供应商,据说他家的猪肉是最新鲜的,就连面鱼李都称赞他家的肉馅做出来的包子最香,只可惜没人知道他是从哪家农户买的猪。不过有人曾听到他曾酒后失言,声称自家猪肉的秘密藏在那把他永远都浸满鲜血的屠刀上……】
“哟,安魂铺的宋小子,今儿还活着呢?”
感受到宋仁的目光,磨好刀的朱屠户猛地一刀剁在案板上,脸上挤出笑容。
剁肉声不绝于耳,满脸横肉的狞笑比哭还难看。
宋仁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也飙了句垃圾话。
“借您吉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不是油灯铺张掌柜死了,给咱家送生意来了,朱爷您有空要不也来照顾照顾生意呗?”
每一次和猪屠户碰面,宋仁都会感觉身心不适。
在诸多牛鬼蛇神的统治下,这世界基本上没几个正常人,大部分人看着都跟变异了似的,更别提那些随意向牛鬼蛇神献祭的信徒了。
就拿这朱屠户来说,不知是不是杀孽造太多,沾染了煞气,浑身肥膘粗鬃,满是褶子横肉的脑袋看着比那铁钩上挂着的都更像猪头,身上那股猪骚味更是盖都盖不住。
更关键的是,自从宋仁来到安魂铺,每次从他肉铺前路过,他都会用垂涎欲滴的眼神看着宋仁,像是在看一块上等的好肉,搞得宋仁心里头一阵发毛。
不过这游魂巷本身也没几家做正常生意的,师傅的威慑在,他们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只当看不见就好。
“咚!咚!咚!”
就在这时,猪屠户剁肉的力度加大了几分。
“张掌柜的事儿我可听说了,死得蹊跷,那老疯子这次舍得让你这根独苗儿去收尸了?”
“师傅他老人家可忙,这种小事儿交给我就好。”
宋仁心中微沉,面儿上打了个哈哈。
朱屠户笑得更开心了,眼珠血丝蔓延。
“红灯坊那地可邪性,扒那些骚娘们儿肚兜容易,能全须全尾出来才算好汉。不过没事儿,你要是死了,我会托老疯子把你尸体送到我铺子的,你身上的气味,可比之前那些小家伙香太多了……呲溜!”
朱屠户说着,嘴角淌下晶莹粘稠的涎液。
宋仁眼皮狂跳,连忙转身开溜。
妈的,口水都止不住了,再待会儿别真给弄去做成臊子了。
心中一阵骂骂咧咧,宋仁走出游魂巷,朝着红灯坊的方向赶去。
…………
宋仁背着叮当作响的棺材,穿行于街坊。
街道胡同四通八达间无比冷清,一路上他感受到四处投来厌恶、忌惮和恐惧的目光,就连角落里满身脓疮、人嫌狗烦的福寿佬都得挪身拿屁股对他。
无论是在哪里,像刽子手、仵作、杠房这类捞阴门的营生都是无比晦气的。
厌恶归厌恶,也没人敢随意招惹。
顶着各式各样的目光,宋仁来到了红灯坊。
便是清晨,红灯坊里面仍门庭若市。
昨日发生于坊中的命案,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大爷们的兴致。
也正常,人生在世,食色性也。
红灯坊是什么地方?
勾栏听曲,红粉青楼之地。
放眼望去,浓妆艳抹的窑姐儿们打天刚蒙蒙亮就站在院门口揽客。
瞧瞧那从板门里伸出来的大白腿,瞧瞧那汹涌的胸襟……
成何体统!
简直世风日下!
宋仁咂摸着嘴,差点就兴冲冲地闯进去看一看了。
仅存的理智让他在坊市门口站住了脚。
他是来收尸的,可不是来寻欢的,而且连那凶神恶煞的朱屠户都放言这儿不简单,他毫无准备地闯进去还能有好喽?
宋仁曾从师兄以及师傅口中听闻过,在亡人镇有好几个区域的势力不好惹,比如赌坊,比如水鬼河,又比如……面前的红灯坊。
红灯坊的那些老鸨娼妓们,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和勾人情欲。
别看这些大爷们都红着眼猴儿急地往里钻,但实际上大都被粉艳气息迷了心智,满脑子只为贪享一时欢愉,最终下场就是耗尽钱财精力甚至性命。
曾有自诩坐怀不乱的公子哥,不信这红灯坊的女人真能勾魂,带着手底一众支挂大摇大摆地闯进去,声称要砸了这儿的场子。
一行十三人,其中几位支挂还是身怀道行的武夫,就这样没了声响。
结果几天后,有人在红灯坊最大的风月场所仙乐楼看见,那个曾一身正气的公子哥已彻底身陷情网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