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人影袭杀失败,自行退去后,剩下的路程,就顺畅得多了。
亡人镇白天也夜晚是两个世界,各种白日不敢见人的邪祟妖物,都会藏身于黑暗中,以往宋仁必须带着长明灯,方敢夜间行路。
此番前往红灯坊收尸,他未曾想牵扯如此之大,因而并未携带长明灯。
按理来说此时应非常危险,但宋仁手中提着的红灯所映射的红光,却成为了他最大的依仗。
红光所及之处,邪祟无处遁行。
实力强的,自行遁走,实力弱的,直接被吸入灯笼中填了灯芯。
夜色渐浓,他背着棺材刚拐进游魂巷,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纸钱飘洒声。
回头望去,两个身形被雾气笼罩,小颊赤肩怪异小人,悬浮在半空,身后抬着顶红轿子。
纷纷洒洒的纸钱中,
左侧角纸钱正反面分别写着:阴神上路,阳人避让。
右侧角纸钱正反面分别写着:游神赏赐,小鬼谢拜。
宋仁见状,瞳孔微微收缩。
他认出了那两个小东西。
夜游神,原本是游走于黑夜之中的乡野邪祟,后被三眼大姥姥收服,纳入麾下,求得了一个所谓阴神的名头,替大姥姥巡视镇子,收敛香火。
夜游神夜间出动倒是正常,但轿子上的那人是……
宋仁抬眼望去。
轿帘缝隙间,隐约露出半张镇长的脸。
是的,亡人镇,是有镇长的。
三眼大姥姥贵为地头神,不属人间,镇长便是镇子某种意义上的龙头。
镇长代表大姥姥收拜帖,自是不喜游魂巷的,这大晚上他来这里作甚?
红灯笼猛地爆出个灯花,宋仁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镇长的独子死了。
葬礼上,用的正是张掌柜铺子里的冥烛。
宋仁眯起眼睛。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
……
除去撞上镇长游神出行这一个小插曲外,剩下一路可谓无比顺畅,再没碰上任何阻拦。
安魂铺黑匾映入眼帘时,宋仁几近力竭。
他冲到铺子门口,用力推开门,迅速闪身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靠在门板上,宋仁大口喘着气,背后的棺材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蔓延全身。
先后经历了红灯坊和纸人陈两方的劫杀,他早已到达了极限,方才一路不过是在影硬撑着罢了。
“回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宋仁猛地抬头,看到师傅正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拿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是……是的,师傅。”宋仁喘着气,点了点头,“张掌柜的尸体我带回来了。”
师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宋仁,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宋仁被盯得有些发毛,低下头,避开了师傅的目光。
一直以来,师傅都是他来到亡人镇后,带给他压力最大的人,跟着师傅时间越久,这种感觉便越发深刻,这种压力甚至超过了先前的红灯坊主。
“你的气息变了,掺杂了很多杂乱的脏东西,你遇到什么了?”师傅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宋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师傅是在问他刚才的经历。
宋仁心中深知,这种时候对师傅进行隐瞒,不亚于找死,于是便将在红灯坊遭遇的一切,以及回来路上纸人陈对他全部都和盘托出。
当然,关于自身体庙相关部分,他并未透露分毫。
当听到宋仁关于纸人陈借张掌柜之死,诬陷安魂铺,妄图挑起红灯坊与安魂铺之间斗争的猜测之后,师傅并未如他所想那般,表现的异常愤怒,依旧是一副冷漠模样。
师傅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走到宋仁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你做得不错。”
师傅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能从红灯坊全身而退,看来你听了我的话,用上了买命钱。”
宋仁低下头,脸埋在阴影中:“师傅教导得好。”
“可是……”师傅忽然话锋一转,周遭温度骤降,“买命钱拦得住红灯坊那些女人,拦不住纸人陈。”
说话间,那张阴鸷的脸,瞬间逼近。
“你知道的,我从不喜欢谎言,刚才你对我有所隐瞒了?”
宋仁后背冷汗浸湿,从师傅的语气重,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宋仁毫不犹豫掏出了合欢铃。
看到铃铛后,那笼罩浑身的森寒,顷刻消散。
“合欢铃?”师傅似笑非笑,“这东西可是以一尊山君的指骨为铃舌制作的仪仗法器,后面才流落红灯坊,看来这次她确实怒了,竟舍得把这东西都赏给你。”
“借小子保命用的。”宋仁回答。
“师傅,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傅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答应了那女人,三天内查清真相吗?既是应下了,那便自己去查个清楚吧?”
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