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跳快要脱出胸膛之时,蓦地,鼓声戛然而止,恰似战场短暂的休战间隙。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清远嘹亮的唱词破开肃杀之气,顾清澄弓步起势,在鼓槌红帛落下的刹那,反手拔剑。
“铮”的一声,寒光如流星般出鞘,她步伐从容不迫,剑刃垂地,划过青砖,金石碰撞,兵戈之声乍起,宛如战场上将领拔剑迎敌。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骆闻的神情变得凝重,目光落在顾清澄身上,不肯离开。
台下有人顶着强烈的压力,小声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唱词?”
他的疑问倏地被凌冽的剑风吞没,顾清澄手中短剑舞起的时候,冰冷的寒光被赐予了生命,闯入了所有人的识海里——这是边境的战场啊,战场上挥舞的利刃,不断切割着敌人的防线。
众人的心被这行云流水的攻势揪起,然而,剑影层叠却逐渐慢了下来,这是……战士要败了吗?
剑尖落地,发出“笃”的脆响,仿若将军跪地,利刃刺入他毕生守护的土地。
世界只留下安静的叹息,顾清澄收了剑,却抬起头,眼底泛出了满是侵略感的笑意。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
唱词陡然高昂,红帛也被高高扬起,毫无预兆的,是接踵而来的鼓声。
“咚!咚!咚!”
这一次,节奏比之前更快,鼓点也更为有力,是战场大军上急促的马蹄声,是援军!万马奔腾,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人们的神经,鼓面在她的敲击下剧烈震动,震击声要冲破这考场,击垮听众的灵台!
鼓声不停,愈发急而密的鼓点将战场紧迫推至高潮,她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烈,这一战,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鼓声再一次骤停的刹那,顾清澄手中的剑寒光夺目,纵横捭阖,斩尽世间不平之事,她的手腕用力翻转,星芒划破天际,剑尖朝天,直刺苍穹!这是将军的强大与自信,剑光俯瞰战场,金戈铁马间,对手将被踏平。
此战必捷!鼓未鸣,她的身形翩若游龙,矫若惊鸿,像战场上与敌人拼剑的勇士。
台上剑花闪烁,如白日焰火,剑光照进她眼底笑意,剑意气势凌厉,侵略性极强,势不可挡。
“我知道了!这是……”
“咚——咚——”
学子的惊呼声淹没在最后两声,沉重的鼓点中。
红帛安然落下,一场激烈的战争落下帷幕,鼓点震颤减弱,似远去的战鼓余音。
一呼一吸间,顾清澄已然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
短剑再次回到她怀中,剑穗安静垂落,她微微欠身行礼,侵略感敛入剑锋,神情谦逊自信。
至此,顾清澄的表演完美收官。
只有空气里鼓点的余音,证明着方才表演的主宰地位。
四下鸦雀无声。
“这是《大武》!这是《大武》啊!”
有学识渊博的学子,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林艳书的表情也带着迷茫,好像刚从战场里回过神来:“战歌吗……”
骆闻这才想起手边茶凉,他抿了一口茶,从容起身,向来端庄的表情下,也压抑了一丝惊喜:“《周礼·大司乐》,你曾看过?”
“学生不才,曾于夜阑人静时捧读《乐经》,得知周代所存六代之乐,即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①,后人亦将其释为君子六艺中乐之正统。”顾清澄微微垂首,恭敬作答。
“这六套歌舞,如今大多已失传,仅余《大韶》《大武》两部留存于世。学生斗胆,对武王之丰功伟略心驰神往。”她稍作停顿,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执着,“因而,遍阅群书,竭力拼凑这《大武·酌》的零星记载,试图重现当年武王征战之赫赫威名,聊表心中敬意。”
骆闻仰头轻叹,眉宇间愁容尽散,感慨道:“古乐正统式微,今仍有学子坚守,幸甚至哉!”
林艳书的眼里闪耀着崇拜的光芒,她没想到,茶棚里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普通短剑,能在眼前这少女手中迸发出如此夺目的光彩。
鼓声剑影之间,魁首已不言而喻。
“学生不服!”
台下却有学子突然挑明:“明明是蔡昭的《琵琶行》更符合考院规矩。这舒羽的表演,既称《大武》,何来止戈之意?”
顾清澄却不看是台下哪个人,只道:“武王伐纣时重杀伐,故曾有人评《武》尽美未尽善。“
她抱剑向骆闻再度施礼:“学生斗胆只取《酌》篇,论的是王承天命,故而执剑问天,将上天仁德化入武舞,取征伐时亦怀悲悯之意。”
“好一个以仁德化干戈之谬论!”那学子不依不饶,向骆闻长揖,言辞激烈,“请骆教习三思,书科考试刚问遍我等何为止戈,这舒羽便在乐科大兴征伐,如此行径,实乃与我等所尊崇的昊天传承背道而驰,断不可取!”
学子言毕,台下诸生讨论声又起,舒羽的《大武》虽是乐道之正统,然而却有违止戈之志,在书院考录中大谈兵戈,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顾清澄却无暇与众人再争,她的喉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