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上少年嬉笑欢呼,马蹄飞扬,考吏们放养的野兔四处逃窜,却敌不过学生们精湛的箭法。
疾驰的猎物需要极大的力道才能将其击倒在地,贺珩与林艳书在这一场遥遥领先,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引来喝彩声无数。
“贺珩——七分!”
“林艳书——八分!”
渐渐地,大家都忘记了安静坐着的顾清澄。
顾清澄也心平气和,走兽这一轮,逃不过力道这关,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养精蓄锐是最优选择。
她垂眸,漆黑的弓箭搭在弦上。
野兔四下逃窜,跳跃时踩过满地黄沙,松软枯叶,钻向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奇异的声线,穿越潮水般的欢呼,异常清晰,她侧耳聆听。
“咔吱。”
这是野兔蹬碎枯枝的脆响。
端坐着的少女,于这一声脆响中 ,抬起了弓。
下一秒,准星已对准了无人的灌木丛,箭矢如流星般跃出。
灌木丛抖动了一下,考吏循声过去,拎起了一只野兔。
“舒羽——一分。”
比试过半,她终于拿下第一分。
伍迈禄看了一眼记分牌,摇了摇头。
人无完人,这个女孩子,看来要倒在射场考试上了。
这一场,顾清澄只舍得出了三箭,不声不响地拿下了三分,卡在了淘汰的边缘。
……
走兽的比试在少年们的神采飞扬中结束了。
贺珩和林艳书已稳稳地占据了第一梯队,而顾清澄,有惊无险地排在了最末。
分数落差太大,连林艳书都觉得,舒羽的身子像是纸糊的一般,考到最后连弓都拉不开了。
但眼看着舒羽坐着也考入了决赛圈,再差也是甲等的成绩,她放宽了心。
顾清澄也放宽了心,上一场没白休息,她能正常地考试,离开轮椅了。
她抬头,看着考吏把慌乱扑腾的鸽子们投向晴空,漫天飞羽下,她搭上弓箭,信步闲庭。
飞禽场,看的是准星。
比试开始了!
不出所有人预料的,马蹄伴着金铃响起——第一箭,贯穿长空,是贺珩。
这是他神弓独有的破空巨力,箭风呼啸下,闪电般的箭矢瞬间洞穿第一只鸽子的身体,但这鸽子的躯体却未下坠,而是随着箭矢的余力继续上扬,劈开了第二只鸽子的尾羽。
箭势犹在,嗡鸣声起,鸽羽如雪花般飘落,当众人定睛一看时,贺珩的箭已经两只鸽子的躯体钉在了树上,入木三分,让考吏拔箭时费了好些力气。
镇北王世子贺珩的箭道,无论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当学生们的喝彩声如雷般响起时,顾清澄手中精巧的弓,也悄无声息地动了。
两枚箭矢接连疾射而出。
破空之声全无。
每一箭,都只引起了一只鸽子的注意。
第一箭切入鸽子的脖颈侧面时,那鸽子连扇动翅膀的节奏都未打乱,便蓦地直直坠落,鲜血渗出,洇红一片羽毛。
第二箭紧随其后,快得几乎与第一箭重叠,却径直刺入另一只鸽子的心脏,鸽子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翅瞬间僵硬,从空中垂直落下。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贺珩那一箭的须臾。
众人的目光尚黏在那威力惊人的一箭,她却不假思索地再度出手了。
取箭的手灵动如蝶,轻盈地拈起新的箭矢,搭于弦上。
无声而致命。
第三箭、第四箭,是流动的黑色鬼魅,从她手中弓箭流出,在漫天的铮鸣振羽里,安静地缠上目标,鸽子们甚至来不及挣扎与悲鸣,无声陨落。
远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喝彩,贺珩再次一箭双雕,风光无两。
贺珩的箭,如猛虎下山,尽展摧枯拉朽之势;而顾清澄的箭,似灵蛇出洞,无人在意却招招致命。
很快,在一次次令人振奋的计分播报中,林艳书的名次突然变成了第三,终于有人再次注意到了第二名,舒羽——
少女手握精巧小弓,早已于寂静处开始了一场无声的猎杀。
搭弓、瞄准、射箭,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她的动作流畅至极,如行云流水,瞬息之间,数鸽中箭。
或中眼,或中颅,或被箭矢在腹部划开细长口子,或割破咽喉无声坠地。
她每一次出手,力道看似轻柔,却招招狠辣,箭风不似贺珩般凌厉,也不若林艳书般炫技,可她的箭效率奇高,连发数矢,从不拖泥带水,皆是一招殒命。
十分、十一分分、十二分……第一名的比分,被追平了。
一地落羽,考吏为了捡她射下的鸽子,早已满头大汗。
贺珩的额头冒出细汗,车轮战之下,他也几近力竭,手中的神弓似有千斤重,然而比分却被顾清澄后来居上。
她比他们所有人动静都小,但杀得更快,每一支箭都像经过精心计算一般,准确无误地命中鸽子最脆弱的部位,手起箭落间,是一场杀戮的艺术。
他回头看她,恍然间明白了她的策略——前一场的养精蓄锐,是为了这场杀戮服务。
比分即是杀戮,故而精准优雅,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