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即小年这天,安城家家户户都烙起了糖饼,韩家也不例外。
先前,梁万买回来了些红豆,昨天晚上他就泡上了,今儿忙活半天,做了碗豆沙出来。
烙饼的时候,向英就又多烙了一锅豆沙馅儿的。
饼都是巴掌大的圆形,快出锅的时候,整个厨房都飘着一股麦香,趁热乎着,取一个,轻轻咬开一个小口。
细腻丝滑的豆沙,是刚刚好的那种甜,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饼皮的干硬。
韩菁的饭量不算大,今晚硬是吃了三个糖饼和两个豆沙馅儿饼。
最后有点儿撑着了,懒洋洋地赖在向英怀里,哼哼唧唧地对她妈、梁万同志的手艺大肆夸赞。
向英瞪她一眼,嘴上埋怨道:“都多大的人了?连个饥饱都不知道,你呀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她的手却极为诚实,正轻轻地帮着闺女揉肚子呢。
被说了两句,韩菁也不放在心上,笑眯眯地道:“不管多大,我在你们面前,不都是孩子吗?”
要说刚和梁万结婚那会儿,韩菁肯定不会这么不顾及自个儿的形象,可谁让他们都结婚一个月了呢?
和她爸妈这样的老夫老妻没法儿比时间长短,但跟刚结婚的时候相比,韩菁确实是放开了不少。
同样,梁万也感受到了这种改变,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夫妻双方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是一回事儿,可要是戴着面具过一辈子,那真是想想都要累得慌了!
一家人围着煤炉子闲聊着,煤炉上烤了好一会儿的花生正巧裂开一道缝隙,花生的香味儿顿时泄露出来。
明明刚吃完饭,可闻着这股香味儿,又觉得还能再吃点儿了。
“对了,街道办那边,我今天去打过招呼了,暂时租了老刘家空着的那间房,两毛钱一天,最后咱们按天数给钱。”
韩老爷子想到了正事儿,边吃花生边说。
“好,我明天一早去客运站接人,前后等一个礼拜左右,咱们就能睡上舒服的火炕了!”
没错,梁万到底还是对老刘家的火炕念念不忘,抽了个时间,就跟一家人说起了这件事儿。
事实上,老两口年轻时都是过了苦日子的,本就亏着身子呢,前两年,韩老爷子又进了趟医院,更是伤了元气。
现在他们家住平房,虽然煤炉子也还算暖和,可每天晚上,老两口还是得抱着两个暖水袋,才能睡个舒服的好觉。
现下听梁万一说,火炕这么管用,韩学礼立刻找人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隔壁省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盘了火炕。
之所以没传到他们这边儿来,最主要还是因为盘火炕也是有门道的,这年头儿消息闭塞,没个认识的人从中周旋,你上哪儿去学这门手艺?
难得,梁万去了趟农村,就碰上了这么个有真本事的人,韩学礼觉得女婿的运气挺好之余,也立刻拍板,决定了家里要盘三张火炕的事儿。
这不,梁万找了刘东,刘东又找了刘大伯,这信儿传起来,一来一回的,耽搁好几天功夫,可算是落定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刘大伯得花时间来备材料。
毕竟,在城里,盘火炕必不可少的黄泥和稻草,上哪儿找去?
翌日,梁万在客运站接到了人,刘大伯带着的两个小工,分别是自家儿子刘虎,以及大队长家的小儿子刘强。
“大伯!二虎哥!强哥!走走走,咱们先去垫垫肚子,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看住处!”
梁万招呼道,一如他去凤阳沟大队时、刘家那般热情。
刘大伯还想推拒,他是进城来干活儿的,活儿还没干呢,就先让人破费,这哪能说得过去?
奈何,梁万那张嘴够能说啊,旁边又有个刘虎帮腔,几句话的功夫,刘大伯的态度就软化下来了。
放眼整个安城,客运站和火车站绝对是人流量最大的两个地方,这毋庸置疑。
自然,这两个地儿附近,都是有国营饭店的。
有老丈人特批的经费在手,梁万底气十足,进了国营饭店,估摸着四个人的饭量,点了四碗肉酱面,又要了十个白菜猪肉馅包子。
梁万掏钱的时候,刘大伯就在旁边呢,看着给出去了那么多钱和票,尽管不是从他兜里掏的,可他依然觉得十分心疼。
这一顿饭,就花了将近两块钱,他们家老二在队里挣的工分,一个月下来,有没有两块钱都难说呢。
一不小心成了计量单位的刘虎:这可真是亲爹啊!埋汰起儿子来,就跟这儿子是路边捡的一样!
然而,心疼钱和票是一回事,等面条和包子好了、端过来的时候,一群人还是吃得头也不抬,包括梁万这个城里人在内。
直到……
“刚出锅的牛肉萝卜馅儿包子!就这两屉!不要票,限时、限量供应,先到先得,卖完就没了啊!”
梁万蹭地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吃了一半儿的面会不会坨了,凭借着过人的反应速度,他排在了第二个。
排在他前面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同志,一开口,就要了八个包子。
国营饭店的竹蒸屉很大,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