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他并未假冒。”万悟常笑眯眯地指了一下双手抱臂靠在门上的裴浔之。
云知微一愣:“啊?”
裴浔之冷哼一声,歪头看云知微:“听清楚了吗?我就是……”
万悟常笑容可掬地打断裴浔之:“他是裴浔之的胞弟。”
裴浔之话没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云知微也是一惊。
她知道,小师兄是神都裴氏的二少主,上面有个兄长,是为大少主。
可她从未听说,裴氏还有个三少主。
但这话是从众人敬仰的宗主嘴中说出的,云知微下意识就选择相信。
可心里还是有疑问,于是她扭头去问裴浔之:“那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做甚么?”
裴浔之耸了耸肩:“你不也大半夜的在此?”
云知微指了指自己刚刚跪过的蒲团,理直气壮:“我来祭奠小师兄啊!”
裴浔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地上有本《微芒剑术》,立刻在心里将孤山聿那厮暴锤一顿,然后暗骂蠢货才会买这种假冒伪劣,回答道:“我也来是祭奠我兄长,有问题?”
他已经猜到宗主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尚在人世的原因,于是从善如流地跟着胡说八道。
云知微辩驳道:“我这是因为白天长老不让我在此,我才晚上出来,可你……”
万悟常打断两人的对话,慈眉善目地冲云知微招了招手:“好孩子,来。”
“噢噢。”云知微乖乖地跟在万悟常身后。
两人走到祠堂的东南角落里。
云知微好奇道:“宗主,怎么了?”
万悟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浔之,转了一下身子,背对他,方才压低声音,道:“他啊,是神都裴氏的私生子。”
云知微瞳孔扩大,嘴巴拗成一个圆,惊讶地小小声“啊”了一下,心道难怪不曾听说。
万悟常叹了一口气:“他在裴氏地位甚是低微,等同奴仆,无法以兄弟身份参与祭奠,故而深更半夜前来。”
云知微恍然大悟,忍不住瞄了一眼裴浔之,露出同情的神色。
但她好奇心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既是私生,便不是同母吧?为何容貌这般相似呢?”
万悟常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滴水不漏道:“他呢,与浔之同父,原本的模样与浔之也有五分相似。但因私生子的身份,无法享有同等待遇;可同时,他又特别钦佩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爱恨相生导致心态扭曲,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自己易容为裴浔之的模样。”
云知微听得头大,握拳顶了顶太阳穴。
虽然父母早逝,可云衔山长兄如父,她在他毫不保留的宠爱中长大,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只要她表露过想要什么,云衔山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她。
周围长期接触的人里,最讨厌的就是罗不敢了;但即便是罗不敢,也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也会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上前,窝窝囊囊地求他们别欺负她。
她过得太幸福了,所以不太能理解万悟常所描述的这种幽微阴暗的复杂心理。
“我知道了宗主,他是个可怜人。”云知微给出一个简单的总结。
万悟常厚着一张老脸,不动声色地颔首,和颜悦色地循循善诱:“对,他以后也会加入天墟宗,你们同门之间一定要互相爱护;你若没有旁的事,且先离去罢,我还有话同他讲。”
云知微乖巧点头:“好的,我会的,宗主放心。”
一旁的裴浔之正抱臂倚门,兀自思索帝王骨的事。
少顷,一抬眸,见云知微已结束和宗主的对话,走到蒲团边,捡起地上的《微芒剑术》和她吃剩的那个苹果核,一道收回灵戒中。
然后,她走过来,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裴浔之愣了一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裴濯。”
“裴濯。”云知微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蹦出两个字,“加油。”
在裴浔之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云知微捡起方才砸他用的那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啃一大口,然后打开祠堂门,离开。
一团嫩鹅黄逐渐没入夜色中。
裴浔之额角一抽。
蟒蛇残肢,供奉死人的苹果,砸过人的苹果。
还有什么是她不吃的?
他拧着眉,将祠堂门重新关好,靠在门上,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度过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荒谬的一日。
他看向一脸淡定的万悟常,问:“宗主,你跟她说甚么了?她让我加什么油?”
万悟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言简意赅地回答:“哦,我说你是裴氏私生子,性情古怪。”
“……”
裴浔之先是无语,随即想到以后不会跟云知微有什么交集,于是将这事抛到脑后。
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供桌上的那盏黑漆漆的命灯,问万悟常:“宗主为何要营造我已死的假象?”
那盏命灯,并非他本人的。
万悟常一挥手,祠堂内的灵力如水波一般快速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