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1 / 2)

混沌的双眸微微睁大,封易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仅一瞬,这抹错愕又被怀疑取代。

“怎么不回话?你……喝酒了?”千提缓缓凑近,藕臂轻抬,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脸颊,又被他侧头躲开。

几缕发丝随他的动作飘飞,轻轻绕上她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痒意。

封易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声音喑哑,带着些许醉意,说出的话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大骗子。”

“嗯?我怎么骗你了?”千提垂下手臂,以为他说的是她上次瞒着他去刺杀国师那次,解释道:“我那不是怕……”

“大骗子。”封易初喃喃着,往日深邃有神的眼睛蒙上一层迷蒙的色彩:

“当初说着要我娶你,转眼却抛下我跑了……如今又这般戏弄我……骗子。”

千提心头一揪,向前迈了一步,抬眸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是醉着的,还是醒着的?”

“醒着。”他眨了眨眼睛,眸光迷离而缱绻。

“我是谁?”

“孟千提,岁安公主,国师夫人……”封易初稍稍停顿,带着醉意的尾音微微颤抖,一字一句答得清晰:

“我的妻。”

“都说胡话了,还说没醉?”千提踮起脚尖,食指轻点他的唇瓣。

指腹轻轻按压他的嘴唇,又倏尔撤离,只在他唇上留下一缕余香。

她抿唇轻笑:“果然,嘴硬。你说没醉,走两步试试?”

封易初摇摇晃晃地走起来,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优雅。衣袂飘飘,如风中玉树。

踉跄几步后,他倚靠着柱子,两指揉着眉心,骨节分明,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紧紧皱褶眉头,似乎因醉酒而有些不适。

“走不了便不走了。”千提上前扶他。

“能走。”封易初脸颊微微泛红,身子踉踉跄跄地动作,似乎急于证明什么。但没走两步便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好了好了,能走,能走。”千提奋力支撑着他的手臂,扶着他回房安顿好。

她轻轻为他盖上被子。月影朦胧中,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慵懒、温柔。清冷的气质在醉意的熏陶下,竟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

“今日怎的偏生要去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千提蹲在床前,没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半试探半开玩笑道:“莫不是舍不得我离开?”

“才不是……”他这样说这,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千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道:“醉了吗?”

“未醉。”

“后羿射的是月亮还是月饼?”

“月亮。”

“还说没醉,一晚上净说些胡话,后羿射的分明是太阳。”千提低下头,朝他凑近了些。

朦胧的月光轻轻洒在二人身上,几许落在少年谪仙般的面庞之上。他微微侧过眸子,挡在额间的碎发垂在脸侧,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比她高上许多,往日里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以至于认识这么久,她都不曾这般认认真真地看过他。

如今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千提才突然发现,他额间有一块皮肤与旁边的有一些不同。

平日里她不曾凑近看,是瞧不出来的,如今被月光掩映着,那块皮肤呈现细长状,从眉心一直纵向延伸至额头,比周围的都要白上一些。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

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那处摸着与周围没有什么不同。似乎是什么经年的旧伤痕,于时光中被打磨平整,伪装着隐藏在周遭皮肤中,似乎要将过往的伤痛尽数掩埋。

能是什么伤痕呢?

千提指尖一颤。那样细小狭长的伤疤,她也身上也有一道,是三年前姜国内乱时,不幸被叛军所伤。

是剑痕。

可她身上那道伤疤虽过了三年,期间用了不少名药才稍稍隐去了些。与他的相比,还是明显得很。这般说来,他这道伤疤定是存在了更长时间。

五年?十年?亦或者更久?

可那时丞相府尚未衰败,他作为相府嫡子,身份矜贵。究竟是什么人,敢将剑抵在他的眉心?

结合他背上那些鞭痕,千提不敢细想。

“疼吗?”指腹摩挲着他的额头,千提出声询问,声音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扯了扯嘴角,知他或许不愿提及那些往事,也不再逼问。水葱样的手指顺着眉心滑动,沿着他的眉毛,一点点挪至脸侧。

她轻轻挑起他一缕墨发,指尖缠绕着把玩:“你可曾给别的姑娘做饭?对别人这么好过?”

“不曾。”这一次倒是很快得到了回应。

千提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又道:“喜欢我吗?”

“……”封易初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果真是这样。

千提嘴角的笑意更浓几分,她笑得眉眼弯弯,比春日桃花还要灿烂。

“死鸭子嘴硬!分明就是舍不得我。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今日喝得这般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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