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下意识地瞄向草地。
只见在那堆破破烂烂的衣服间,有什么铁质的东西正映着月芒,闪闪发光。
什么东西?
翠莺已经走得远远的,只留下一个黝黑的身影。
越飞光飞快弯下腰,一把将那东西捞进袖子里,随即快走几步,趁翠莺发觉异常前跟了上去。
匆忙间瞥了眼。是块令牌。
可能是铁的,下面坠着个红色流苏,沉甸甸的,带着深秋特有的寒意。
借着袖子的掩饰抚摸着手中的令牌,令牌边缘粗糙,正反两面都刻着字。至于什么字,越飞光没摸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崖边。
翠莺坐回树下,闭目沉思,很明显不想理越飞光。
越飞光心里都是对令牌的好奇,也不去招惹她。
等了一会儿,见翠莺呼吸规律,似乎是睡着了,她才背过身,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令牌,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起来。
令牌不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入手冰凉,仿佛全世界的寒气都凝聚到这一块牌子中了。
正面刻着“金盏花”三个字,听着不像是势力名,更像是某种代号。
既然这块令牌是从翠莺的衣服里捡到的……是她的代号吗?
越飞光没有多想,翻转令牌,露出令牌背面刻着的字。几个字毫无阻拦地落入她眼中,看清上面写的什么,越飞光微微一怔。
隐神司。
对于这个名字,越飞光并不陌生。
这是专门处理神异事件的官方机构的名字。
四十年前,世界异变,各种异常生物、事件层出不穷,晋国上下都陷入恐慌。
风雨飘摇之际,当时年仅十五岁的顺德公主万镜荣临危受命,召集天下能人异士,一手组建了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隐神司。
见状,其他各国也纷纷效仿,相继成立了应对此事的机构。四十年过去,这套体系趋于成熟,勉强平息了异变带来的余波。
所以说,翠莺是隐神司的人?
若是这样,很多问题就能得到解释了。
翠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个结论让越飞光松了一口气。和一个人待在一起,总比和鬼怪待在一起来得安心。
虽然这个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越飞光将令牌收进袖子里,暗自梳理起自己目前所知的信息。
令牌虽然是从翠莺身上掉下来的,但越飞光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金盏花。
如果答案是“是”,那翠莺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丫鬟,必然有其原因。
而这个原因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地押送她这个神婆——和她这种混饭吃的混子相比,隐神司的人才是真正的奇人异士呢。
既然她选择装成刘寿家的丫鬟,那这个任务也多半和刘寿有关。
因为刘香君的怪病?要是这样,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为刘香君诊治,想必刘寿也不会拒绝……
不对。
某个问题忽地浮上脑海。
刘寿有钱有权,为什么不直接找隐神司的人帮忙,而非要在民间找人呢?
各地异事频出,隐神司人手严重不足,稍微有些本事的都吃上了官家饭。像越飞光这种民间的大师一般只有两种人——
水货,和有点本事但不多的水货。一千个水货里,找不出一个真正的高人。
请他们帮忙捉鬼驱邪,对心理方面的安慰作用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刘寿不是普通百姓,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宁愿找一千个水货,赌一个高人,也不愿意找隐神司,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再结合突然出现在林阴县、且活动范围不断扩大的食魂蜉蝣……
只能说,这件事里的水太深。
像她这样的神婆,看似是被恭恭敬敬请来的,实际上也只是即将被淹没的无数人之一。
越飞光捏着手中的令牌,侧头看了眼似乎在熟睡的翠莺,深深吸了一口气。
翠莺还要回刘寿那里调查。况且她知道了她的身份,翠莺肯定不会放她走的。
跑也跑不掉,还能怎么办呢?
越飞光看着点缀在深蓝色夜空中的月亮,垂着头暗自祈祷。
只希望她的金手指,给力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