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至跟前,裴宽踩着车夫的背下来,谄媚笑道:“营地苦寒,下官在府中备下热水和好酒好菜,特来迎监军大人回府。”沈昱忽然闻到一股甜腻又怪异的味道,他看向被风吹开一隙的车帘,看到里头露出点淡粉色的裙摆,随即反应过来是裴宽带了女人出来,那味道是女子的脂粉香。
他握紧马鞭,眸中闪过杀意。
路有饿浮,这老狗却还奢侈享受,连路上都要在轿中玩女人。该杀。
沈昱忽然想起离京时,母亲立在城楼上,看向他的眸光温柔又严肃,那时她说:“记住,你首先是监军御史。”
他掩盖住眼底的杀意,垂眼睨着马下的裴宽,淡漠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傲慢,“好啊,本官正需解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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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不算大,是个三进的院子。沈昱被安排在曲江院,雁娘做为他的“侍女”,自当是住在侧厢房。
他同雁娘用了些饭,便沐浴更衣歇下了。
裴宽迎回沈昱,交代了夫人好生筹备晚上的接风宴,便乘马车出了府。路上飞雪漫漫,偶有路人行过,只要见到裴宽的马车,便惊恐万分的躲开,生怕碍了这贪官的眼。
裴宽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很快又放下来,双手揣在袖口里,“这鬼地方真是又冷又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去建康。”说话的时候,那张圆润的脸上先含了三分笑意,看着十分和气,他又问身边的主簿张旬:“你说,堂堂太子好好的京城不待着,跑到这战乱地儿干什么?”
张旬一身青衣,身形干瘦,下巴处还留着点山羊胡,眼睛滴里嘟噜一转,看着就是精明人。
他摸了摸胡子,啧了声:“属下觉得,太子爷是想来这儿看谢珩,顺便争军功。”
裴宽嗤道:“有道理,但感觉没那么简单。另外说起谢珩,也是个窝囊废,亲儿子居然跟了女人姓。”“丢人现眼。”
张旬道:“隔墙有耳,大人慎言。”
“罢了,这也与咱们无关。今儿晚上先探探他,等后面计划成了,你我二人便能青云直上。"裴宽笑道,“听探子说,韦绵绵已经住在他帐子里了。”张旬点头,“就看韦姑娘有没有本事,让咱们的太子爷情根深种。”说着,二人相视大笑。
马车停在湖县唯一的青楼门口,老鸨立马扭着腰迎了过来,娇笑着招呼:“诶呦,两位大人可算来了,如画姑娘在楼上等着伺候呢!”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转角。不一会,最把头的屋子里传来阵阵琴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淫/摩之声。大
到了傍晚,沈昱便带着雁娘赴宴。
沈昱换了身槿紫广袖,外穿玄色狐毛大氅,墨发不像以往用金或者玉冠束,而是只插了个紫檀木簪,将平日里的冷淡削弱了几分,瞧着玉质金相,温文尔雅。
雁娘也正好换好衣裳出来,她扮作侍女,穿了件浅紫色的窄袖襦裙,因着怕今夜出什么意外,还在小腿上绑了匕首。瞧见沈昱这不同以往的打扮,雁娘有些愣神。之前宫里的人都说沈昱更像皇夫,可一直没什么感觉,如今一看,沈昱确实和皇夫极像。
都是挺拔疏朗,俊逸非凡的神仙人物。
沈昱把佩剑挂好,一抬头就看到雁娘愣愣的眼神。他唇角勾了一下,指了指雁娘的唇角。
雁娘下意识抬手擦,转而回过神对方在笑她,羞恼道:“你真无聊!”沈昱屈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走吧,赴宴去了。”二人出了院子,就有小厮热络的迎上来,点头哈腰道:“监军大人,老爷已经在宴堂侯着了,您随小的来。”
沈昱和雁娘一路来到宴堂。
县令府的宴堂修得十分阔绰。
雁娘虽说出身乡野,大字不识几个,可她也在皇宫住过不少时日,见过金堆玉砌的奢靡。可眼前这个处于战场边缘的县令府,居然也有几乎媲美皇室的奢侈。
琉璃瓦,白玉地。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沈昱的面色十分平静,仿佛未看到满屋子靠贪腐来的奢华。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挺着肚子快步迎来的裴宽身上。沈昱在打量端详,裴宽也在观察他和雁娘。按正常道理,太子昱看到小小县令府如此奢侈,就算不大发雷霆,也该出言质问。
可对方太平静了,平静到那双狭长冷漠的凤眸里,一点情绪都找不出来。裴宽觉得,要么沈昱是在谋划什么,准备事后清算。要么就是真的昏聩,如前朝司马佑一般,不在意民间疾苦。
几人各怀心思。
沈昱入了主坐,雁娘因着是他贴身侍女,也被安排了座,正在他手右边。刚坐下,裴宽侧头对他身后的侍女道:“莲柔,还不快去给殿下斟酒?”这名唤莲柔的侍女十分貌美,元月的大寒天,却只穿了件半透的纱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虽说厅堂里烧了炭盆,但到底不是春夏,多少还有些凉气。莲柔亭亭袅袅走近,雁娘只觉得香风阵阵拂面,有些甜腻。沈昱没什么反应,不咸不淡的看着莲柔,直到对方娇柔行礼,都没什么反应。
美人倾身倒酒,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裴宽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沈昱身上,显然是想看他如何反应。是拒绝还是欣然接受。